清穿之奶妈的萌宠日常

第153章 夜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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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刚过,北边儿便传来了消息,太子刺探圣踪,庭帐夜警,已被索拿,由皇长子胤褆和皇四子胤禛看押。◎

*

齐东珠和她的猫猫公主一路行至济南府, 在靠近济南府的路边茶肆里要了两碗茶水。

她们的侍卫也纷纷落座,老板见她们身份不凡,虽然为首的妇人衣着朴素, 但这些侍卫皆高壮遒劲,不似寻常, 便连忙为她们端上茶水, 细致招呼。

小狸花儿知道齐东珠性子沉闷,不会与陌生人多言, 但又想要知道建在济南府附近的几家厂子和善堂情形如何,便主动与那奉茶的拘谨妇人攀谈起来。

那妇人身后跟着个小姑娘, 瞧着只有成人腰高, 比她母亲更加局促胆怯,缩在母亲陈旧的裙裾后, 像个紧张的小动物。小狸花儿公主有遗传自佟佳氏的, 莫名的亲和力, 不多时, 那原本惜字如金的妇人便打开了话匣子, 与小狸花儿一问一答地攀谈起来。

她们知道了这间茶肆是妇人丈夫和兄弟开的, 专为行脚商人和过客奉茶水和餐食。家中生计也主要靠这间茶肆。妇人和丈夫的儿子进了附近村里的村学,夫妻俩准备攒攒银子, 将他送入县里继续念书。

小狸花儿笑容不变, 不动声色地看向妇人身后的女童, 又问道:“家中男丁若是能读书出人头地,那自然是极好的。可空读书终究是个耗费钱财之事, 家中有个读书郎, 掏空父母的钱袋子, 女娃则不同了。如今济南府附近有京中贵人开的厂子, 那儿可是专收女娃,教女娃读书识字,不仅不要钱财,女娃赚的银钱也不输壮劳力呢,你们家在济南府附近支这茶水摊,可对此有所耳闻?”

“那是自然,那是当然。不过我家娃娃可去不得。”那妇人紧张地看了一眼后厨,是她家管账的男人的方向,见她家男人没什么反应,不知是听不清楚,还是不敢在贵人面前显眼。她胆子大了些,拂掉了她女儿扯着她裙摆的手,压低声音道:

“贵人,您是不知道,那厂子里拿的钱是多,那些女娃也当真学了东西。这些年,邻里间为了那份厂子里的工钱,好些个都将自家女娃送进去了。这一送啊,没几个女娃愿意回来。有良心些的还将银钱托人送回家里,没良心些的,早就见不着影儿了!莫说出来嫁人,便是说话儿都文邹邹的,瞧不上村里的泥腿子了。女娃家里人去闹也白搭,那厂子可是京城里的贵人办的,地方官府也不敢得罪,衙役将寻人的全都抓走了,吓人得紧!”

小狸花儿公主闻言一笑,半分都没有恼怒。若是齐东珠不是将她看做一只巨大的狸花儿猫,她就会发现小狸花儿言笑晏晏、温润如玉的模样像极了人形的萨摩耶阿哥。兄妹二人有着如出一辙的亲和和淡然:

“原来如此。只是旁人家都将女儿送进了庄子,领着孝顺女儿送来的银钱——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即便再笨拙的女孩儿,手头上功夫好,做了学徒,一月也有半两银子,你见了就不会眼热?寻常男丁在这般小的年纪,可赚不回来这个钱呢。”

半两银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那妇人虽然早知此事,但听闻贵人轻描淡写地将话儿说出来,当即心里又是一阵翻腾——在这个时代,京城里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也就只有一两银子,可想而知半两银子对普通农户家庭来说是多么大的**。

更何况妇人家里还供养着心比天高的读书郎呢。山东自古以来崇尚官场之道,想要读书一朝攀上高枝儿,麻雀变凤凰的农家子不知几凡,无论是术脩还是学堂费用,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妇人心中密密麻麻泛起酸涩来,可还是连连摆手,声音大了些:“那也是做的好的女工才值这个钱,我两个女儿蠢笨得很,没有她们兄长半分机灵,日后还是忙着家里的活计,找个人嫁了——村里女娃跑出去好些个,男娃娶不到妻,没人生娃娃了,总得有人——”

齐东珠垂下脸,压抑住自己反驳的冲动。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顾及所有人,也不知怎么去扭转根深蒂固的观念。山东这个地界儿是儒学的发源地,曲阜还是孔子后人的居所,她即便能做出改变,但也需要经年累月的努力,远远做不到一蹴而就。

听到有些女孩儿在厂子里找到自己的归属,齐东珠已经很高兴了。她更惊喜的是一些女孩摆脱了被家里兄弟吸血的命运,已经不再上交从厂子里获得的血汗钱,而是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不被家庭层层束缚,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女子来说,便是最大的幸运。清朝的法律仍然在修撰,若是有一日能恢复女户制度,那一切都会有新的变化。

即便齐东珠没有说什么,小狸花儿作为齐东珠最宝贝的小女儿,自然飞快地察觉到了齐东珠的一瞬低落。她脸色未变,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耐地冷光,让她面前的妇人无端打了个寒噤。

“你人倒是不错,还想着用自家闺女填补到娶不到亲的男娃家去。若是旁人和你一样心慈就好了,可是她们只看得到自家女儿月月寄来的银钱。你说她们家女娃学了手艺,识文断字,又能给自己攒那么多嫁妆,那不得嫁到城里去呀?城里人娶亲的彩礼可不比乡下,他们可真是掉钱眼儿里去了。”?

妇人听着这话儿,紧紧攥住了她身旁小女孩儿的手。小女娃张了张嘴,却不敢在这么多贵人面前喊痛,齐东珠有些看不过眼,从怀里掏出一袋奶糖,递给那胆怯的小姑娘。

小狸花儿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似的,转过了视线,像是对妇人失去了兴趣:“你家女娃确实看着不机灵,可旁人的女娃也没机灵到哪儿去。也罢,厂子里的学徒也不是谁都能当上的,可能你生的娃不如旁的村妇养的聪明,赚不到那份儿钱吧。”

说完这些,小狸花儿垂下眸子饮茶。她自个儿喝的是茶肆的粗陋茶汤,却给齐东珠用的是宫里带出来的御茶,用了附近的山泉水冲泡好了,又拿着一套紫砂茶器给齐东珠满上。

小狸花儿一边为齐东珠点着茶,一边任由飘渺清冷的茶香蔓延出来。她生得眉目如画,面容虽然称不上明艳动人,周身的皇家贵气和遗传自佟佳氏的温婉让她超脱凡俗,让再愚鲁的人也不敢在她身旁高声语。

而今,即便小狸花儿身上没有穿绫罗绸缎,腰间只配一块儿鸾鸟玉饰,仍然没有人会觉得她出身寻常富贵人家。当她不再看那妇人的时候,那妇人半句话儿都不再敢多言,怀揣着满心的不平和贪欲,拽着她的女儿退了下去,连脚步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齐东珠欲言又止,而小狸花儿已经将茶杯捧到了齐东珠眼前,她只能接过,牛饮似的喝完。宝珠对于齐东珠的德行了然于心,但她并不在乎。为额捏点茶是她的乐趣,即便这份孝心被齐东珠的粗旷消耗了也没有关系。无论她额捏做什么事,她都愿意宠溺着。

“额捏放心,她忍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将她女儿送入厂子了。届时就算她女娃是个愚孝之辈,将银钱都上交家里,学的本事却是自己的。这都是额捏功德无量。”

齐东珠呐呐点头,心想小狸花儿说话这四两拨千斤,三言动人心的本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脑子有些转不动的齐东珠伸出手去,握住小狸花儿毛绒绒的大猫爪子,熟门熟路地搓了搓,用来解压。

小狸花儿公主笑得更甜。她自幼在宫中长大,虽然是齐东珠养育着她,但她在两个哥哥身上学的东西并不比在齐东珠身上学到的少。四哥哥阴郁深沉,满腹算计却以疲弱之态示人,小狸花儿在他身上学了伺机而动、步步为营、一击致命;八哥哥野心勃勃,待人赤诚,心有丘壑却不用诡诈之计,一张桃花面风光霁月,和光同尘,小狸花儿从他身上学了言语之道、待人之道、驭下之术。

她面儿上和八哥哥一样,让人如沐春风,私底下却不比四哥哥的心暖上几分。

她根本无意拯救那愚鲁妇人和她的呆笨女儿,但齐东珠若是不高兴了,她何惜自己三言两语,挑动着那妇人贪婪之心?以那妇人的心智,就算惧怕家中男人,能忍得了半两月钱的**,但怕是也看不惯邻里拿着这份儿银钱。自古以来,愚人不患寡,患不均。

休息过了,小狸花儿扶齐东珠上马,再次向前行进。

*

齐东珠在山东过了近两个月,直到盛夏时节方才回京。八阿哥和四阿哥带着八福晋、四福晋在城门口迎她回京。

女眷上了车马,八福晋是个爽快性子,不多时就叽叽喳喳地跟齐东珠讲了好些紫禁城的变动。

索额图倒台了。八阿哥掌了广善库,与三阿哥一道提审太子奶兄凌普,入了刑部轮值。

齐东珠看着八福晋郭络罗氏顾盼生辉的美目,感受得到她的勃勃朝气和燃烧的野心。齐东珠此刻觉得,她和胤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她的锋锐和野心有胤禩的包容和接纳,胤禩的能力有她倾尽全力的信任和帮扶。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郭络罗氏入主八贝勒府掌管一切事物,与八贝勒的门客从属结交往来不忌,她的自由和权力,是满京城的贵妇中头一份儿的。

齐东珠笑了笑,像对待自己的幼崽一样摸了摸郭络罗氏如云的鬓角,轻声说道:“我年岁大了,朝廷之事,你们年轻人说道就是了,我听不懂。只是你们做事记得小心些。”

郭络罗氏停下了话语,也学着八阿哥他们,在齐东珠的掌心蹭了蹭。她自幼失去了母亲,是外祖母养大的。外祖母年高,并非亲自教养她,她的舅舅们对她宠爱有加,却没有人能给她这种母亲般的爱护。

是与胤禩结亲之后,郭络罗氏才从良嫔和齐妃身上寻找到了那份缺失的母爱,在夜里的美梦之中,也能描绘出母亲的面容。

“你和胤禩可还好?”

齐东珠笑了笑,轻声问郭络罗氏。她并不是担心郭络罗氏和胤禩过得不好,因为一个人的幸福是能从外表上看得出来的。她只是知道郭络罗氏是个火热的性子,多日不见,一定有许多话儿与她说。

和言辞小心的四福晋那拉氏并不相同,郭络罗氏总是愿意讲八贝勒府上的事,一方面是因为府上事事由她做主,二来是她和胤禩当真有一段很健康平等的夫妻关系,八贝勒的府上除了她这福晋,连个侍妾都是没有的。

这还多亏了齐东珠的斡旋。皇子结亲前是要与宫女试婚的,不仅如此,胤禩十六岁的时候,康熙就做出了赏赐他八个适龄宫女的荒唐事。可齐东珠不会惯着这种行为,或许别家的狗子她管不着,她家的狗子不能没有狗德。因而胤禩直到结婚的时候仍然是完璧之身,干干净净地进入了安亲王府的洞房。

“好是好,只是...”

郭络罗氏的手落在了小腹上,后续的话儿不需明说,就连安安静静听着妯娌对着婆母撒娇的四福晋那拉氏也垂下了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若说四福晋不羡慕八福晋的张扬和洒脱,羡慕她敢指着丈夫的鼻子怒骂,也敢与丈夫的老师结交往来,纵声说笑,那肯定是假的。四阿哥胤禛的后院在众兄弟里绝对算得上人丁稀少的了,她诞下了嫡子弘晖,主母的位置也稳当,但后院里确实有康熙爷赏赐的三四房妾室。

她不敢如同八福晋郭络罗氏一样,泼辣又大摇大摆地把皇帝赏赐给自家丈夫的女人领回宫去,拉着自家丈夫在大庭广众之下求皇上将人收回去,又在康熙爷脸色难看的时候跑去婆母齐妃处告状。

因为她心里清明得很。真正纵容郭络罗氏的不是她煊赫的身世,也不是宫中的齐母妃,更不是碍于长辈面子不能与她计较的康熙爷,而是有时跟她吵架分房,觉得丢了面子却次次都会随她入宫吵闹的胤禩。

一个爱重她的丈夫,才是她张扬肆意的根源,哪怕她连孩子都没有生下一个。

旁人家里或许也就算了,可事到如今,明眼人谁看不出胤禩夺嫡的野心?一个膝下空空的皇子,即便能力超绝,总会招致没有继承者的非议。

无论旁人怎么想,齐东珠是最不在乎子嗣问题的人。她扯过郭络罗氏的手,面儿上露出一点儿细微的抱怨:“不许强求这些。没有就没有,你俩好好过就是了。也不许乱吃补药糟蹋了身体,得不偿失。知道吗?况且你不孕也并非是你的问题,说不定是胤禩身子弱。”

这话儿说得可太违心了,胤禩壮得和小牛犊子一样,虽然不及康熙那么离谱的身高,但是身高也过了一米八。齐东珠不能明言的真正原因则是胤禩和郭络罗氏实属近亲结婚。这事儿也是后来齐东珠才知道的。

虽然两人并不同姓,但郭络罗氏母系安亲王府就姓爱新觉罗,而父系郭络罗氏又从努尔哈赤的时代就开始与爱新觉罗氏联姻。这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实在令人头疼,齐东珠生怕两人真造出个智障儿童,那纯属造孽了。

当年两人新婚燕尔,便在宫中诞下了一个小格格。是齐东珠亲自为郭络罗氏接生的,可小格格身子太弱,恐怕在现代也要隔离观察几个月。无论胤禩多么欢喜,小格格还是没撑过几日,齐东珠想尽办法也没能留住人。

自那以后,齐东珠与胤禩仔细谈过了。他珍爱妻子,亦不愿妻子再受什么苦楚,两人磕磕绊绊过到现在,八贝勒府一个幼崽都没有,但却是两人共同的家。

郭络罗氏听闻此话,眼睛也发热。她敛住眉目,出声抱怨道:“旁人不敢说什么,四伯可没少说。四嫂,您今儿可得给我评评理,四伯哪次见了我不横眉冷对的。两家府第相连,我有时候出个门儿都能看到四伯臭着一张脸,像是我欠他弟弟几个小阿哥似的。”

那拉氏脸色涨红,连忙扯过郭络罗氏的手,作安抚之态,出声对齐东珠解释道:“四阿哥是有些关心八叔家事,不过对弟妹可没有那般冷脸,他脸色一贯如此,弟妹可莫要往心里去。”

郭络罗氏冷哼一声,马车外,不知谁的马打了一声响鼻,继而胤禩迭声喊了两句“四哥”,又低声说了些什么,方才重新没了动静。

郭络罗氏翻着白眼,将齐东珠逗笑了。她是知道自家比格的脾气,也知道比格对萨摩耶莫名有这老父亲一般的心,对八福晋这个儿媳百般看不上,心态和康熙有的一比。她哪儿能想到,八福晋嫁入皇家,最大的掣肘既不是公公婆婆,也不是封建礼教,更不是三妻四妾,而是家住隔壁、管东管西的比格四伯。

“好啦,你甭理他就是了。当年他也照顾你们花光了银子,给你们出了油漆钱装横府上。”齐东珠声音软糯,马车疏忽停了下来,郭络罗氏掀开帘子,便见车外马上的小狸花儿、比格和萨摩耶都趴伏在地上,恭请圣安。

康熙一双幽深的凤目看着齐东珠,鬓角已经有些斑白了。齐东珠心下叹一口气,莫名从他的眼眸之中看出一丝希冀,最终下了马车,向他走去。

那些紫禁城里发生的血腥事,她或许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没有立场去责备康熙,但她也没有能力代替亡者宽容。

她只能向前看。这世上还有太多被困住的、愚鲁的灵魂,还有太多泥淖中挣扎的躯壳,她还要尽她所能。

她没有因此事再与康熙起争执。又到了酷暑时分,康熙带太子和一众皇子公主被伤木兰秋狝,而这一次,不知为何,他没有带上齐东珠。

京中,皇三子与皇八子监国。那拉氏和郭络罗氏日日入宫陪伴齐东珠,为齐东珠料理新建的厂子和善堂的琐事。酷暑刚过,北边儿便传来了消息,太子刺探圣踪,庭帐夜警,已被索拿,由皇长子胤褆和皇四子胤禛看押。

京城中风声鹤唳,暗潮涌动。

【作者有话说】

下章比格动手了,打蛇打七寸,四两拨千斤。简而言之他找了一个最简单的突破口,并预估了之后众人的反应。

他一步步借康熙的手布局,最终他会走到康熙病榻前并对他说——

老登,爆点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