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

第91章 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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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球是什麽?”邱時問。

“就是那個東西。”邢必指了指那個側廳裏的籃子。

“又繞回去了, 那東西是什麽,熱氣球。”邱時有點兒無奈。

“你見過氣球嗎?”邢必問。

“見過,”邱時說, “雲城有的我就見過, 雲城反正沒有這個熱的氣球。”

邢必走到側廳門邊, 拉開了門,邱時走進去的時候發現這個側廳的頂子是能打開的, 旁邊可以看到控製屋頂開合的操作台。

“這東西是能飛出去嗎?”邱時問。

“嗯,”邢必開始繞著籃子檢查設備,“我看看還有沒有燃料, 應該都有。”

籃子上有個開口, 邱時從這裏跨進了籃子裏, 籃子挺大的, 看上去像個籃子,但實際並不是什麽竹子木頭做的,邱時敲了敲, 是金屬的。

籃子的壁上有幾個儀表,高度,溫度之類的。

“能飛多高?”邱時問。

“很高, ”邢必說,“但今天我們不飛太高, 也不飛太遠。”

“這玩意兒沒有方向控製?”邱時很快發現了重點,“它是隨風飄的嗎?”

“是的。”邢必說。

“那我們飄出去就是遊民活靶子, ”邱時說, “掛上頭隨便打。”

“嗯。”邢必笑著應了一聲。

“行, ”邱時點點頭, “刺激。”

檢查完燃料, 邢必把幾個燃料瓶拿到籃子裏,固定在了四周,跟著又開始檢查旁邊鋪在地上的一大片彩色的布。

“這個就是氣球了吧,”邱時趴在籃子沿兒上看著他,“這麽些年了,還能用嗎?一充氣就碎了吧。”

“這個跟外麵他們玩的那些不一樣,這個材料是實驗室的合成纖維,”邢必扯起彩布抖了抖,又按回地上,“是給軍方設計的。”

“外麵誰們玩的?”邱時問。

“……當年,那些普通的老祖宗們。”邢必說。

“這東西以前很多嗎?”邱時有些好奇,從籃子裏出來,蹲在那塊布旁邊研究著。

“是個很常見的娛樂設施,”邢必看了他一眼,“很多景點都可以玩。”

“是麽。”邱時說。

其實這玩意兒感覺要做一個簡易的,應該不難,之前他們用過的那種飛行服,就是以前的玩意兒,以前是用來玩的,現在複製了卻不可能是為了玩,遊民為了過河和偷襲,他們是為了進攻共生體營地。

熱氣球要複製起來估計也不成問題,但它看起來是單純借助風力來控製方向,這種方式用在作戰上就很難,目標大,行動不便,起落緩慢,定位估計還不太精準……

而如果隻是為了玩,生存都是剛剛好的末世佬們,沒誰有這個興致。

“怎麽了?”邢必問。

“沒。”邱時偏過頭看著邢必的時候,這種隱隱有些悵惘的情緒又很快消散了。

這個熱氣球跟他唯一的關係就是聯係著過去和現在的邢必,他蹲在這兒看著的,是很久以前的時間,和想要帶他體會一下自己曾經過往的邢必。

“上去,”邢必衝他抬了抬下巴,“準備起飛了。”

“這麽快嗎?”邱時馬上起身跑到籃子旁邊跳了進去。

邢必拿了個鼓風機對著地上的球皮開始吹,然後在旁邊的控製台上按了一下。

“當心頭上,”邢必說,“不知道會不會有哪一塊兒碎了的,一動就掉下來了。”

頭上的屋頂發出了一些吱嘎的聲音,緩緩向旁邊移開,這個側廳的頂子不是透明的,隨著它的移動,夜空慢慢出現在頭頂上方,風也從上麵灌了進來。

鋪在地上的球皮慢慢鼓了起來,變成了一個水滴的形狀,邢必又拿了個噴火器,對著球裏噴了幾下,熱氣球緩緩立了起來,飄向空中。

“謔!”邱時這一瞬間有些興奮,喊了一嗓子。

氣球從打開了的屋頂升了出去,固定在籃子上的拉繩被繃直的瞬間,邱時能感覺到籃子微微晃了晃。

“要飛了!快上來!”他衝邢必吼了一聲。

“飛不了,你把燃燒器打開。”邢必指了指上方。

邱時抬頭看了一眼,上方兩個很粗的噴火筒,下方有旋鈕,他擰了一下,聽到了打火的聲音,接著半空裏就傳來了巨大的轟的一聲,筒裏噴出了火焰。

“我操!”他喊了一嗓子。

氣球被熱浪快速地撐圓了,上升的力量把幾根拉繩繃得很直,籃子一直在晃,有一種隨時拔地而起的錯覺。

邢必按了一下操作台上的按鈕,固定籃子的幾個固定扣同時彈開了。

籃子瞬間就開始上升。

邱時震驚中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是不是出了意外,自己是不是該跳出去,邢必已經衝過來攀住了籃子入口的邊緣,接著就側身翻了進來。

“操你祖宗!”邱時罵了一句。

“出發了,小孫孫。”邢必把籃子的門關上鎖好,回身對著他一揮手,“我們去月亮。”

吊籃離開側廳的瞬間,風就刮了過來,熱氣球整體都開始順著風斜著飛了出去。

“我操,”邱時抓著籃邊,伸頭出去看了一眼,這個高度如果是站在山崖上,他不會有太大感覺,但懸在空中,就完全不一樣了,“我操!”

“其實這個時間不太合適飛熱氣球,”邢必站在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風太大了,氣流不穩定。”

“現在風比剛才還小點兒了呢!”邱時說。

“再往上升點兒,你扶好。”邢必抓著上方的金屬杆,開始調節燃燒器,火焰不斷地噴出,發出轟轟的響聲。

“我不想說,”邱時抓著吊籃邊緣,“但是我有點兒害怕。”

“沒事兒,”邢必過來從身後摟住了他,把他帶到吊籃中間,“坐下。”

邱時坐下,看不到四周之後,感覺沒那麽緊張了。

“看月亮吧。”邢必笑笑。

“看月亮我在樓頂就能看了,”邱時又站了起來,“我上都上來了,我就看個月亮那不是很虧?”

邢必笑著說:“嗯,有句老話,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邱時點點頭,覺得這句老話很有哲理。

氣球上升了一陣之後,已經快飛出了基地的範圍,邢必停掉了燃燒器,沒有了火焰噴出時的轟響,四周變得安靜了很多,連風都小了。

“多高了?”邱時扶著杆子走到了吊籃邊上。

“不到五百米。”邢必說,“四百八十多。”

“我操……”邱時扶著吊籃的手頓時收緊了,但視線卻一直盯著遠處不願意收回來。

他不知道邢必為什麽會想要玩這個,但如果他想再次上來的話,應該會是為了眼前從沒有見過的景色。

月光很好,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整個被月光染成了銀色的城市,都在他的腳下。

這是從未見到過的視角,跟月亮一樣的視角。

數不清的高樓,看不到盡頭的道路,在夜空下是如此龐大而安靜,俯瞰一個城市,哪怕是一個已經廢棄了的城市,會是這麽震撼的感受。

“真好看啊。”邱時輕聲說。

“嗯。”邢必在他身邊,一隻手撐著吊籃,一隻手摟著他的腰,“還害怕嗎?”

“顧不上了。”邱時盯著遠處。

“冷嗎?”邢必問。

“顧不上。”邱時說。

邢必笑了起來。

“你以前經常上來嗎?”邱時問。

“不經常,所以才想來,”邢必說,“這個是給人類工作人員和他們家屬的娛樂設施,屬於福利,我們很少能玩。”

“真摳門兒,”邱時說,“不讓玩就不讓玩,大不了等個二百年,隨便玩。”

邢必偏過頭在他耳朵尖上親了一下。

邱時也轉頭在他嘴角上親了親,本來想再多親兩下,但說實話,就轉頭這一下,他就感覺腳底下有點兒發虛。

“我從來沒到過這麽高的地方,”邱時說,“現在多高了?”

“四百多,沒點火了,就不會一直往上升,”邢必摟著他,把他慢慢帶到吊籃另一側,“等上麵球裏的空氣慢慢變冷了,就會往下降。”

“我們怎麽能降回原來的位置?”邱時問,“這玩意兒也定不了位。”

“你要是敢的話,把頭伸出去看一眼。”邢必說。

“你拉好我。”邱時說。

“嗯。”邢必抓住了他的褲腰。

“不是,”邱時回頭看了他一眼,“萬一我翻出去了,你這能拉住嗎,別我光個屁股掉下去了。”

邢必沒出聲,從吊籃底部抽了一根安全繩出來,扣在了自己腰上,然後過來摟住了邱時的腰:“這樣行了吧,如果掉出去了,是我光屁股。”

邱時愣了兩秒,沒忍住笑了起來:“是不是有病?”

“看看。”邢必說。

“嗯,”邱時撐著籃邊,把頭探了出去,往正下方看去的一瞬間,他有種自己正在飛翔的感覺,他迅速抬起頭,“我操。”

“看到了嗎?”邢必問。

“看到什麽?”邱時說,“沒看到,我就是覺得我在飛,有點兒暈。”

“廢物末世佬。”邢必說,“再看看。”

邱時再次探出頭,往下看了看,這回他看到了吊籃底部有一條細細的銀色鋼索,順著看過去,鋼索一直延伸,消失在遠處他們起飛時的那棟樓的樓頂。

“我操,有東西拽著的嗎?”邱時感慨了一句,“我說怎麽飛到這兒就不飛了呢。”

“嗯,”邢必說,“就是玩一下,不能真飛走了啊。”

“這些燃料,能飛多久?”邱時扒著吊籃邊,回頭問了一句。

“兩個小時。”邢必說。

“那如果沒有繩子扯著,是不是可以飛很遠了?”邱時問。

“是。”邢必點點頭。

邱時沒說話。

“以後可以試試。”邢必說。

“別搶答。”邱時笑了。

“把繩子解開,隨便它飛,看看會飛到什麽地方。”邢必說。

“就我們倆嗎?”邱時問。

“怎麽,”邢必眯縫了一下眼睛,“你還想帶誰?”

“我沒那個意思,”邱時說,“我就是想確定是不是就我們倆,我誰都不帶,你也誰都不帶。”

“我能帶誰,李風嗎?”邢必說。

“操,”邱時笑了半天,“過不去了這是。”

“就我們倆。”邢必說。

“嗯。”邱時過去摟住了他,親了親他嘴角。

“正式點兒。”邢必說。

“嗯?”邱時看著他。

邢必靠近,停頓了一下,很認真地吻在了他唇上。

呼吸和風一樣激烈,在耳邊交織著。

腳有些發空的感覺讓人分不清微微的眩暈感是這個高度帶來的,還是這個吻帶來的。

邱時閉著眼睛不想動,每一秒都帶著飄飄然的愉悅。

邢必的對講機沙沙地響了兩聲。

邱時的動作停了,但並沒有離開邢必的唇。

對講機又沙沙響了兩聲。

邱時歎了口氣,鬆開了邢必:“這是有狀況還是誰睡覺壓著了?”

“現在開的是小組頻段,”邢必走到吊籃一側,看向基地大門的方向,“估計是他們看到了。”

“玩得很開心啊?”對講機裏傳出了柏戰的聲音。

“操。”邱時愣了愣,快步走到了邢必身邊,往那邊看著,不過距離太遠,看不清。

“怎麽?”邢必拿起對講機。

“下來,”柏戰說,“我們也要玩。”

“你們?”邢必說,“還是你?”

“我們,”柏戰說完對講機裏又傳出了桑凡的聲音,“我想玩。”

“還有。”柏戰說完又換了個聲音,“邢必大哥!帶我一個吧!時哥!帶我們一個!”

是李睿的聲音。

“他是不是故意的!”邱時說,“這是把全部人都叫起來了嗎?”

“還有兩小時天亮,”對講機裏傳出許戒的聲音,“燃料夠的話,要不……”

邢必沒出聲,看了邱時一眼。

“行吧,大家都來開開眼。”邱時說。

“行,”邢必拿起對講機說了一句,“我剛清了一下,燃料夠的,一次十分鍾差不多。”

雖然邱時還有點兒意猶未盡,但並沒有不情願,這樣一次“旅程”對那些跟他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人來說,實在是想都沒有想過的體驗。

吊籃底部的鋼索慢慢收短,熱氣球開始往回飄去。

“怎麽樣?”邢必問。

“好玩。”邱時笑著說,“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喜歡這個。”

“以前我自己一個人上來過幾次,”邢必看向遠處,“很安靜,不受幹擾。”

“還可以看得很遠。”邱時說。

“嗯,可以脫離很多幹擾去看看這個我們生活的地方。”邢必說。

邱時趴在吊籃邊上,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遠處。

柏戰不愧是在遊民堆裏混了一百多年的生化體,行事作風完全不像個潛衛,今天這事兒,如果沒有他,許戒他們看到了估計也隻是笑笑。

但這會兒,邱時他們跟著熱氣球回到餐廳上方的時候,發現餐廳裏已經全是人了,場麵非常熱鬧。

“還有人在外麵守著嗎?”邱時忍不住拿起對講機問了一句,“不會全在這兒了吧?”

“放心,我帶人守著呢,”柏戰說,“等玩了的人回來替我們。”

熱氣球回到側廳的底座上固定好,邢必和邱時跳出了吊籃。

“你居然想得到玩這個。”許戒說。

“一直都想玩。”邢必說,“讓李睿和那些士兵先玩吧,都沒玩過。”

“嗯。”許戒點頭,“已經分好組了,我們幾個輪流帶人上去。”

“時哥,”李睿跑了過來,一臉興奮,“好玩嗎?嚇人嗎?”

“爽,”邱時說,“上去別發瘋,站穩扶好。”

“知道,”李睿猶豫了一下,“你那個小寵能借我用一下嗎?我想錄下來給我姐看。”

“行。”邱時拿出自己的小寵遞給了他。

“我其實上過那種很高的樓,幾十層的,”李睿說,“但是沒這麽飛過。”

“別吹了,趕緊去。”邱時說。

李睿笑著往吊籃那邊去了。

“操,”邱時跟邢必一塊兒往外走,小聲嘖了一聲,“幾十層。”

“也正常,他跑過的地方肯定比你多,”邢必笑笑,“等這些事兒忙完了,我們也可以去很多地方。”

“忙得完嗎?”邱時說。

“忙得完,”邢必說,“李風並不需要我們一直留在雲城,以後會有很多能替他做事的人,並不是隻有我們。”

“嗯。”邱時莫名其妙地有些感慨,但又不知道想感慨什麽。

文化程度低的痛苦就在這裏了。

日出前的兩個小時裏,邱時就躺在車頂上,看著那邊的熱氣球一次次從樓頂上升起,飄遠,帶著遠遠的歡聲笑語和尖叫,再慢慢飄回來。

熱氣球是個橙紅色的球,月光下看著不明顯,隨著天色漸漸明亮,太陽從最東邊的樓的那一邊露頭,橙色變得慢慢鮮明起來,最後一次飛回樓頂時,變成了明豔的亮橙色。

“等我們走了,基地誰守著?”邱時問,“柏戰是不是跟我們一起走?”

“他隻帶五個人,”邢必說,“別的人都繼續留在這兒守著這個熱氣球。”

“……我說的是基地。”邱時說。

“但你想的就是熱氣球。”邢必說。

邱時沉默了一會兒,笑了起來:“還真是,我這格局是不是有點兒小?”

“我也想著熱氣球,”邢必說,“也沒有多大的格局,過了一夜,這裏有一半人想著的都是熱氣球。”

“操。”邱時笑著從車頂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車蓋,“準備出發!”

放鬆了一通的隊伍拔營的時候都比平時要迅速,雖然接下去他們的最後一站麵對的還不知道是什麽,但眼下每一個人都是輕鬆的。

邱時看了看旁邊站著的柏戰,這一點上,邱時挺感謝柏戰,他並沒有想到這些。

“不用謝。”柏戰說。

“誰謝你了?”邱時說。

“全寫臉上了,”柏戰說,“你這樣的人類,我一眼看穿一百多個。”

“……你們生化體混子吹牛一點兒底線都沒有的嗎?”邱時說。

“都吹牛了,還要什麽底線。”柏戰跳上了車。

幾分鍾之後,所有的人都上了車,車窗外基地又回到了安靜而寂寞的狀態裏。

“出發。”邢必說。

“收到。”柏戰回答,他跟著隊伍最前麵薑六他們的車隊。

車隊駛離基地時,邱時一直從車窗裏看著外麵,直到整個基地的建築都消失在視野裏,他才靠回了座椅裏。

“我晚上看了一下資料。”後麵傳來宋珩的聲音。

邱時回過頭,發現桑凡又跟他換了位置。

“姚修說的那個潛水技能生化體的派遣單能查到留底,”宋珩說,“沒有明確的地址,但是結合一些建材運送的行程記錄,可以把我們之前估計的範圍縮小很多。”

“你沒休息一下嗎?”邱時看著他,“也沒去玩玩那個熱氣球?”

“沒有,”宋珩說,“我恐高。”

“生化體恐高?”邱時非常震驚。

“他係統有故障,”邢必說,“對氣壓敏感吧。”

“嗯。”宋珩點點頭。

“你們都得好好修複一下了,”邱時歎了口氣,“那些建材,能判斷出來研究所是個什麽樣的建築嗎?”

“有一些沉管預製段,”宋珩說,“研究所起碼有一部分,是要通過海底隧道進入的。”

看來研究所的確是在海底,結合爺爺和鄭霆說過的,通過隧道進入。

“真在水底的話,”邱時皺著眉,“很危險吧,一旦那些隧道有破損什麽的……呸呸呸……”

宋珩看了他一眼:“這個呸呸呸居然能流傳到現在?”

“誰教你的?”邢必笑著問。

“老頭兒,”邱時說,“說了不吉利的話就得呸一下。”

“沒什麽不吉利的,”邢必說,“我們幹的就是大吉大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