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春麻溜的跟文隊長請假開證明, 她要去找自己男人。
文隊長著急得不行,按著紙不肯給她開。
“你咋去,你一個人咋去, 你是要去北京啊, 恁大個地方,坐火車都得幾天幾夜,你哪找得到富貴。”
“聽叔一句勸,咱就在隊裏等著,你是他媳婦,他能跑了不成?”
蘇小春眼睛一瞪, 小手使勁往外抽紙,“我哪裏算他媳婦, 撿是撿回來了, 我倆酒席也沒辦,結婚證都沒打, 說出去誰信我是他媳婦?現在他不回來了, 給我安排個縣醫院的工作,我不得找他算算賬啊?”
文隊長手一鬆,氣得大喝一聲, “你不早說, 那是得去找。這小子, 虧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想著培養培養,以後當隊長的。”
他搶過蘇小春手裏的紙,刷刷開始寫。
“叔給你寫, 寫了你趕緊去,這半年吃你家住你家, 咱生產隊的人都知道你倆是一對,他憑啥不回來。地址是哪?北-京-軍-區總醫院是不?”
蘇小春擋住筆尖,“不是軍區總醫院,你就寫甘州縣,他在那呢。縣醫院汪院長告訴我了,他沒失憶前是一個部隊的團長,他們部隊就駐紮在那。”
文隊長嘀咕一聲,“甘州縣?甘州比北京離咱們近,坐火車也就兩天兩夜。你路上要注意點,千萬別隨便跟人跑了。”
“有那種壞心腸的人販子,就喜歡逮你這種漂亮小姑娘,賣到深山老林裏給人當媳婦。別自己男人沒找著,先被賣了。”
蘇小春把文隊長寫好的證明揣兜裏,咧咧嘴。
“放心放心,我聰明著呢,不得被賣。”
開好了證明,蘇小春回家提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布袋子,再跨上縣醫院發的醫療箱。打算出門時路過趙翎之前不讓她看的房間,心一橫,沒看。
她想著等回來了再看,反正富貴現在團長當著,是不可能跟她回來的。
到現在為止,她其實也沒那麽想過什麽神仙日子了,就是想找富貴問問清楚,他不是說了要負責的嗎?怎麽說話不算話。
天冷,大家夥都在家裏貓著,除了文隊長,誰也不知道蘇小春就這麽離開了向陽生產隊。
蘇小春兜裏有錢有票,還是富貴之前掙的,全給她了。全加起來有個小兩百塊,還有各種票。
要去找人,蘇小春就全給揣上,怕被人偷,衣服裏層特意縫了個口袋,放了些錢和票,褲腿裏也縫了個口袋,鞋墊底下也放,兜裏隻放了點方便隨時取用的錢和票。
蘇小春琢磨著,要是這樣還能全被偷走,那就自認倒黴。
因為是氣上頭了,臨時去找富貴,火車票都得直接去市裏車站買。
他們縣可沒火車,隻有市裏有。
生產隊到縣裏的路她熟啊,輕輕鬆鬆就到了縣裏。又直接在縣車站買票去市裏,還好她讓文隊長開了證明,拿著證明給賣票的一瞧,人仔細問了去幹啥,
蘇小春老老實實回答:“找自己男人。”
售票員瞥她一眼,見她臉蛋嫩生生的,稍微懷疑了下,不過現在年紀不大就結婚的不在少數,也不算什麽。
去市裏的車得下午出發,蘇小春也沒虧待自己,在車站邊上買了個不要票的燒餅吃,鹹菜豬肉餡的,就是沒富貴做的好吃。
想到富貴,蘇小春扁扁嘴。
大壞蛋,害自己跑那麽遠去找他。
……
遠在甘州縣,趙翎回到部隊受到了極熱烈的歡迎。
盧正清等人眼淚婆娑的擁抱著趙翎,把趙翎嫌棄得恨不得都給過肩摔扔出去。
“鼻涕要弄我身上,咱們就比武場上見。”
“死鬼,我就蹭我就蹭。”盧正清嬌嗔的使勁往趙翎身上擦,還扯住他的胳膊不讓他閃開。
“讓兄弟們難受這麽久,大家都以為你死了,結果你小子活得好好,蹭你一身鼻涕怎麽了?”
趙翎拳頭捏得梆硬,要不是看盧正清從見到他開始就哭,他這一拳頭是怎麽也收不住的。
好好鬧了一通,盧正清幾個平日裏跟趙翎關係就好的簇擁著他來到辦公室。
“來,跟兄弟夥說說,你小子一直活著,為啥不歸隊?害老子特麽在外麵找了你四個多月,差點給找吐了。”
想到那四個月的心情,五味雜陳,結果這小子壓根沒死。
在兄弟夥麵前,趙翎姿態閑散得很,他伸著大長腿,勾起一抹笑,點了點自己腦袋。
“傷到腦袋上了,之前二十幾年的事全忘幹淨,貓在一個生產隊過日子呢。”
這麽離奇的事,可把大家好奇心給勾了起來。
汪洋是部隊參謀,想得比較多,“那你這是又想了起來,才回來的?難怪你活著也不回來呢。”
“大家都以為你死了,差點想給你申請戰功,再給立個衣冠塚的。”
趙翎一攤手,“立個衣冠塚也沒啥,我要是沒想起來,跟死了也差不多。”
“嘿,說什麽呢。我們又沒親眼看到你沒了,這不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盧正清拍拍趙翎的肩膀,突然湊近他,上下打量了會,高深莫測的問。
“你小子是不是在失憶的時候搞對象了,不然你能在一個小小生產隊呆住?”
趙翎抬眸,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不愧是搞偵察的,確實敏銳。
他輕笑一聲,大大方方點頭,“對,確實談了個對象,不過我現在忘了她。以前的記憶回來了,這半年的記憶又丟了。”
他說得坦然,神情上甚至都沒變化,一副根本沒把這半年記憶放心上的態度。
“那現在咋辦?你既然跟人談對象不得對人負責啊?一句忘了就打發?”
汪洋擰著眉,感覺這事不好說。這對象確實談了,但談了以後又把人給忘了,跟趙翎共事多年,汪洋也算了解他。
雖然在部隊裏按規矩辦事行事刻板,可他本質上不羈得很,看他的態度,也能猜出來,他不覺得這算個事。
“我不記得她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沒領證沒辦酒的,隻是談談對象,既然忘了,就當是和平分手。聽說她是個村衛生員,我找了關係,把她調到當地縣醫院做事,之後也會從我的工資中抽出一部分補貼給她。”
說這話的時候趙翎心髒一陣陣抽疼,耳邊也仿佛聽到了某個嬌脆的聲音,在大聲的罵他渣男。
趙翎猛的轉頭看了一圈,什麽也沒有。
他捂著心口,問因為他的動作而瞪大了眼睛汪洋和盧正清。
“你們倆,聽到什麽聲音沒?”
“沒啊!”盧正清搖頭,見他蹙著眉頭思索的樣子,嘿嘿直笑。
“是你心裏有鬼吧?跟人談了對象說跑就跑,還抽工資給人家,沒準人家不稀罕,正在屋裏頭罵你負心漢呢。”
趙翎甩了甩腦袋,正色道:“這也不能怨我,是這記憶的問題。我了解我的性格,就算失去了記憶,我也不會在半年內就愛上某個女孩子,聽說是這個女孩把我從河裏救起來的,那我肯定是出於責任心,才會跟她在一塊。”
他說得很篤定,汪洋和盧正清對視一眼,盧正清問。
“那要是個仙女你也不會愛上她?”
趙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盧正清,“就算是仙女也一樣。”
……
“以前還誇我是小仙女呢,恢複了記憶就跑,還給我安排工作,安排你的大頭鬼,我才不稀罕。”
蘇小春靠著車窗,望著外麵飛逝的風景嘀嘀咕咕的罵趙翎。
虧她還以為自己和書裏的嚴嬌嬌不一樣,沒想到負心漢就是負心漢,拿一樣的工作打發她。她居然也跟書裏的嚴嬌嬌一眼,跑去找趙翎。
雖然她不知道書裏嚴嬌嬌和趙翎的結局是什麽,但在她這,她是一定要跳起來罵趙翎的。
如果他道歉認錯,抱著自己說小仙女對不起我錯了的話,她可以勉勉強強原諒他兩天。
不行,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原諒趙翎呢?
她要拿趙翎的工資買衣服買鞋子買好多好吃的,要賴在他身邊給他找麻煩煩死他,最後再趁著他睡著,在他臉上畫個大王八就跑,然後再也不會跟他好了。
就這麽辦!
蘇小春捏捏小拳頭,突然對找到趙翎之後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嘿嘿,對負心漢絕不手軟。
蘇小春幻想著趙翎臉上畫個大王八的樣子,嘿嘿笑出了聲。
坐在她邊上的是一個年輕男人,之前就一直盯著她看。在猶豫要不要主動跟這個漂亮女孩說說話,結果看她一會皺眉一會嘀咕又一會嘿嘿的笑,跟中了邪一樣,嚇得年輕男人背後發毛,忙往邊上挪了挪。
坐車到市裏,就已經是晚上了。
蘇小春沒手表,也不知道幾點鍾,但她知道自己一個女孩子晚上在外麵走是很危險的。
幹脆在車站附近找了個招待所住下,隻等第二天一早去買票。
招待所的床大又軟,蘇小春洗漱好歡快的在**滾了一圈。
陷入睡眠後還做了個美夢,夢裏趙翎臉上被她畫了個大王八,又醜又帥的。
而在另一邊,趙翎猛然從夢裏驚醒。
他居然夢到自己臉上被人畫了個王八,伴隨著很囂張的笑聲。
那個笑聲,是女孩子的聲音。
趙翎皺皺眉,借著窗外模糊的月光從口袋裏掏出兩根頭繩。
原本早該丟掉的,但不知怎麽回事,他一直揣在兜裏。
頭繩是漂亮的嫩綠色,尾部還掛著兩個小鈴鐺。
他摩挲著頭繩,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天真嬌憨的女孩,走起路一蹦一跳的,頭繩的小鈴鐺也跟著叮當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