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小春第一次獨立出遠門, 雖然在夢裏她和‘蘇小春’獨立出去過很多次,但那時候是‘蘇小春’操作,她隻負責看著, 坐的是飛機高鐵。
自認為也算是出過很多次遠門的蘇小春信心十足, 再難能難到哪去,還能比21世紀麵對各種機器要認各種英文難?不可能的。
然而當她真的站在車站門口,看到裏麵人擠人的場麵,還是張大了嘴巴。
這也,太難了吧!
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混亂, 雜亂,程序緩慢, 和21世紀坐高鐵的高效便捷比起來, 坐綠皮火車,還沒上車呢, 就差點把蘇小春的皮給磨掉了。
甚至已經有好多個人湊過來, 說自己手裏有票,要蘇小春跟他們走。
如果是以前的蘇小春,估計也就傻呆呆跟人走了。但現在的蘇小春很機靈, 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行李和藥箱, 冷著一張臉, 麵對那些打量她一個孤身女孩的眼神。高傲的挺著纖細的脖子,平日裏笑容燦爛的臉上學著富貴冷淡的表情,整個人透出拒人於十米之外的信息。
這樣一來,還真沒人過來找她了。
排了一上午的隊, 好不容易排到窗口,裏麵的售票員一臉的疲憊, 懶洋洋的問買去哪裏的票。
蘇小春早打聽過,去甘州縣坐火車要兩天兩夜,先到甘州市,之後再轉車去縣裏。
那地方屬於邊境,早些年經常打仗的,現在其實也有不少亂子。
一聽是去甘州縣,售票員的疲憊頓消,換上一副警惕的表情看向眨巴著大眼睛的蘇小春。
“你去那幹嘛?有證明沒?”
蘇小春巴巴掏出證明,“去找我男人,他在那邊部隊。”
一聽是軍人家屬,售票員的警惕消退了不少,接過證明看了看,又檢查了蘇小春個人證件。
“去甘州縣遠著呢,馬上就要過年了,找你男人過年還是怎麽的?”
“嗯嗯,就是過年,我婆婆叫我在那住一段時間,最好懷個娃娃回來。”
蘇小春眼也不眨的撒著謊,臉不紅心不跳的,倒是把裏麵的售票員給整了個不自在。她見蘇小春年輕得很,估計也是才結婚,想懷娃娃倒也正常。
“這有張硬臥,你要不?比硬座貴哩。原本是個領導定的,他要去開會,現在突然不去了,才給空出來。”
售票員看是軍人家屬才說有硬臥的,要是其他人,可不得說。主要是價格忒高,一般人也不會要硬臥。
蘇小春可不委屈自己,兩天兩夜坐硬座不得把她屁股坐開花啊!
“要要要,要這個硬臥。”她忙掏兜,生怕慢了人家票沒了。
買到了票,知道出發時間就在下午五點後,蘇小春也不敢亂跑,還好車站邊上有國營飯店,掏著趙翎給的糧票先把肚子填飽了,再回車站等著。
車站的人仍然有很多,大概是要過年了的原因,幾乎是人挨著人的程度。
蘇小春也沒真找到座位,隻能委屈的找到一個還算寬敞的角落,坐在醫療箱上,屈著腿看人來人往。
有沒拉住小孩滿場喊的中年婦女,找到孩子後啪啪就是兩巴掌,打得小孩嚎啕大哭。
也有在車站依依惜別的男女,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敢做啥出格的,隻有眼神含情脈脈的交流。
還有一個年輕母親,抱著個還在繈褓中哭啼的孩子焦急的轉悠,旁邊站著個穿綠軍裝的男人,擰著眉似乎想幫忙。
然而母親都沒辦法哄住孩子,更別說父親了。
“吃也不肯吃,睡也不願意睡,到底是怎麽了?不會是病了吧?”
趙渺抖著手,神情很焦慮。
她男人劉岩擰著眉,“要不去醫院看看?”
趙渺抬眸看了他一眼,“火車就要來了,咱現在去醫院就會耽誤你歸隊,身上也不燙,應該不是病了。”
話音剛落,繈褓中的孩子又是一聲尖銳的啼哭,趙渺忙哄起來,越哄孩子卻越哭得厲害,惹得邊上不少人往這裏看。
要不是劉岩穿一身軍裝,怕是要把他們當人販了。
正一籌莫展之際,旁邊傳來個嬌嬌嫩嫩的聲音。
“我來幫你看看吧!”
趙渺往邊上一瞧,是個臉蛋嫩生生的小姑娘,一雙眼睛霧蒙蒙的,漂亮得很可人。
再怎麽哄不住孩子,趙渺也不會把孩子給個一看就沒生過娃的女孩。她攏了攏孩子的繈褓,微笑又不失距離的跟人搖搖頭。
“謝謝,不用了。”
蘇小春看出女人的不信任,她指了指腳邊的箱子,“我是醫生,能看的。”
劉岩也看到了那個箱子,雖然女孩太年輕有點不太靠譜,但這會也找不到別的醫生。知道自己妻子講究,以前都有專人給看病,這次跟著自己出來,著實受了委屈。
他勸了句,“是醫生,給她看看吧,咱倆在邊上瞧著呢。”
趙渺也被孩子哭得心煩,再不信任,也隻能勉強鬆手遞給蘇小春。
然後她發現蘇小春看著麵嫩,抱孩子的手法卻相當熟練,低頭瞅了眼,便問他們。
“剛出月子?這麽小就帶出來?”
不太讚同的語氣,太小的孩子不適合帶出門長途奔波,折騰孩子。
劉岩低低應了聲,朝趙渺遞了個歉意的眼神。原本能呆到孩子滿三個月的,哪知道他突然要歸隊,隻能委屈妻子和孩子了。
趙渺也不想說什麽,隻問蘇小春,“能看出來什麽問題不?”
蘇小春笑笑,“二月鬧呢,剛出月的孩子正是發育腸道的時候,肚子不舒服了容易哭鬧。”
她說著手下利落的隔著繈褓給孩子翻了個身,手臂抵著孩子肚子。這個動作差點沒把趙渺嚇死,還沒來得及說話,剛剛還啼哭不止的孩子居然一下就不哭了。
“真不哭了。”
劉岩驚訝的看著孩子。
蘇小春得意的揚了揚眉毛,“這叫飛機抱,就是讓孩子趴在手臂上,這樣他肚子舒服,就不哭鬧了。”
“現在隔著繈褓還不好操作,要是屋子裏暖和,給孩子穿少點,在孩子哭鬧的時候就這麽抱著,孩子會很舒服的。”
趙渺緊張的心落了下來,隻是她看孩子這麽趴著,又怕難受。
“他這樣真不難受?”
“不難受,不過也不能這樣抱太久,十幾二十分鍾就行。還有你們可以搞個小小的熱水袋,裝點溫水,隔著衣服暖他的肚子,要是放了屁拉了屎,也會很舒服。”
蘇小春可了解孩子了,這麽大點的孩子一看月份就知道是二月鬧了,還順帶教教他們其他法子。
趙渺和劉岩連連點頭,現在不懷疑這個年輕小姑娘了,人家是真醫生。
接過安穩熟睡的孩子,趙渺連聲道謝。
蘇小春笑嘻嘻的擺手,“為人民服務嘛!”
她繼續回到自己之前呆的角落,心裏想著就這樣在路上幫幫別人,好像還蠻有意思的。
……
飛虎團內,趙翎不在的這段時間汪洋臨時帶隊,他回來了,汪洋自然退位躲懶。
趙翎帶隊的手段一向是嚴苛的,訓練強度高,難度大。
回來第一天檢查了下,那臉黑得呀,嚇得盧正清都不敢吭聲,生怕一吭聲就點了炮仗。
原因就是他不在這半年,大家訓練強度沒跟上,好些人退步了不少。
“現在不打仗了是不是?那隻是現在,你們知道未來打仗不打仗?咱上頭的毛子,北邊的耗子,還有南麵那虎視眈眈的一夥,哪個不想把咱們生吞活剝了?”
“你們這樣疏於訓練,想幹啥?上戰場喂槍子啊?就你們這樣的水平,還保家衛國,為個屁,屁股都給你們轟爛了。”
趙翎站在前麵,一張臉冷得跟塊冰似的,說的話難聽,卻沒有人敢反駁。
盧正清站汪洋邊上,小聲問他,“這小子其實是罵你呢!”
汪洋不受他挑撥,“我一個參謀,也不能指望我多能帶隊,能帶著就不錯了。咱又不是他這個變態,在生產隊呆半年這體格體力看著比以前還好了,難不成種莊稼更鍛煉身體?”
“叫他給你撥兩塊地你去種,一看就知道這半年他沒少練唄。也是奇了,明明沒了記憶,還知道鍛煉自己,厲害。”
盧正清嘖嘖兩聲,要是他失去記憶半年,回來就是廢物一個。
分配好訓練任務,趙翎就不再管了,下麵還有連長班長,有他們盯著就行了。
“有空閑聊不如去跑幾圈。”他現在看盧正清汪洋也很不順眼。
盧正清睨他,“你有氣別撒我身上啊,找老汪。”
汪洋:……
“你回來練一段時間不就行了,沒回來這半年我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趙翎也知道是這樣,他故意說的,盧正清找他幾個月,汪洋扛了幾個月,他是非常感謝的。
原想著再跟他們說些什麽,卻聽到遠處傳來幾聲清脆嬌笑的女聲,他擰著眉抬眸,卻突然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紮雙麻花辮綁紅頭繩的背影。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死死的盯著那個背影,心口一陣陣抽疼,腦袋也突然疼了起來。
下一秒,他沒有絲毫猶豫的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