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作甚,大夫呢,还不快些过来!”
王先生一声令下,众人堪堪回神。
“对,大夫!”曲知府像是踩在棉花上,很不敢置信,“把东西都备齐了,不可耽搁!”
“是,大人!”
大家连走带跑,向远靖一号奔去。
曲知府瞄了眼王先生,若无其事道:“也不知这回有多少人受伤。”
王先生淡淡道:“看他们这样,想来极少人受伤,更甚至......无一人丧命。”
曲知府哽了下:“可、可能吗?”
王先生怎会看不出他的小九九,对此不置一词。
归根结底,还是固有思想作祟。
“人的智慧是无法估量的,创造力也是。”
王先生深深看了他一眼,曲知府触电般移开视线。
万千话语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脸色涨红。
临近海船,曲知府才不甚情愿地说:“是我狭隘了。”
王先生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时,远靖一号缓缓放下一架舷梯。
巨响过后,舷梯落在地上,以苏源和王一舟为首的三百来人沿舷梯而下。
苏源吐出一口带有咸腥味的浊气,拱手抱拳,清越的嗓音清晰入耳。
“我等幸不辱命,全船三百二十五人,皆平安归来!”
众人浑身一震,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看着形容狼狈的将士们,他们鼻子发酸眼眶发胀,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王一舟被浪头浇成落汤鸡,头发悉数贴在脸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振臂一呼的气势:“我们成功了!”
欢呼声响彻天际。
大家笑着,跳着,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庆祝着远航一号平安归来。
“太好了,这些日子咱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真好,咱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海船了!”
“大人咱们啥时候出海,再有下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王先生看着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眼中有晶莹一闪而逝。
祖父您看,我们造出海船了!
它乘风踏浪,无畏海上种种险峻,载一船梦想而归。
您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吧。
曲知府早把震惊抛诸脑后,欣喜若狂:“苏大人王大人还有诸位辛苦了,本官命人准备了姜汤,大家赶紧喝一碗驱驱寒!”
说罢一招手,立刻有人抬着几个木桶上前。
木桶里,是冒着热气的姜汤。
杭州府的衙役见自家大人这么贴心,一个个嘴巴咧到耳朵根:“谢大人体恤!”
三百来人围上前,井然有序地排队等喝茶。
一会之后,出海的所有人都捧着一碗姜汤,哧溜哧溜大口喝着,辣得直吸气也不愿放下。
一旁的大夫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大人们的传唤,不免有些着急,派出一位年轻的大夫过去问询。
那大夫壮着胆子上前:“大人,敢问受伤的人在何处?受了伤须得赶紧处理,沾了海水对伤口不利,后期更是有碍恢复。”
刚巧他的询问对象是苏源,苏源慢条斯理地喝着姜汤,只觉得胸腔腹腔都暖洋洋的,浑身冒汗,瞬间驱散海水的阴冷之感。
年轻大夫有点紧张,一股脑把事先打好的腹稿都说了出来:“他们还在船上吗?莫非情况严重,无法挪动?”
苏源氤氲着湿气的眉眼温和舒展:“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年轻大夫一愣:“都、都在这里?”
紧张和惊讶双重buff,他直接脱口而出:“竟也无一人受伤?!”
声音过高,很快引来周遭的注意。
一侍卫灌完最后一口姜汤,斯哈斯哈吸气:“那倒不是,多亏有两位大人指挥,咱们全程都稳住了,受伤的人不多,都只是轻伤。”
这下不仅年轻大夫,曲知府也被震惊住了。
曲知府目瞪口呆,失声道:“怎么可能?”
在他的预想中,不仅会有几十人丧命,流血更是无一幸免。
他还提前把府城里医术高明的大夫们都找了来,以防大夫用不过来,将士们因诊治不及时而丧命。
——这样的情况前年就曾遇到过,也是经验之谈。
全数归来已让他惊掉下巴,现在又给他当头一击,直叫他怀疑人生。
倒显得他之前的种种不看好像个笑话。
前头答话的侍卫是从京城来的,不归曲知府管辖,气愤之下说话没个顾忌。
“大人此言何意?难道你希望有人受伤?”
曲知府面上有一瞬的阴寒,强笑道:“本官并非此意,只因太过惊喜,一时失言罢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解释,不满的视线少了许多。
那侍卫轻哼了声:“咱们兄弟都是冒着牺牲生命的风险出海的,大人这番话,委实叫人寒心。”
曲知府何时被人这么下过面子,王一舟也就罢了,他一个侍卫也敢蹬鼻子上脸。
胸口的怒火正要喷薄而出,在紧要关头被苏源清冽的声音扑灭。
“大家出海一趟都辛苦了,赶紧喝了姜汤过去处理伤口,今日回去好生歇一歇,明日请诸位喝酒。”
有苏源这个和事佬,侍卫又对读书人抱有天然的好感,尤其是苏源这样的,闻言这才作罢。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心有余悸,回去得好好睡一觉。”
“大人待咱们可真好,不过是分内之事,还请咱们喝酒。”
“状元郎就是状元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
曲知府脸色黑如锅底,装作没听见,只胸口起伏剧烈了几分。
苏源忍笑,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活该被人整治。
给王一舟使了个眼色,两人去大夫那里处理伤口。
苏源的伤在手背上,指挥时不慎撞到桅杆上,蹭破一块皮。
伤口不算深,往外渗着血珠,还是有点疼的。
走出一段路,王一舟冷哼一声:“咱们来这这么久,一直待咱们不冷不热,现在还想分好处,做梦呢这是!”
在人云亦云的前提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这点他很理解,也没什么意见。
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造船处劳累数月,好几人积劳成疾,曲知府却在事成之后跑来摘果子。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活该被挤兑!
苏源不可置否:“左右咱们跟他也没什么往来,陛下慧眼如炬,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可不是某些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抢走的。”
王一舟深以为然,又觑了眼曲知府。
曲知府已经被挤人群到舷梯旁边,除了在他手底下混事的衙役,其他人都不乐意搭理他。
便是那些个衙役,估计也都心里不得劲,对曲知府一千二百个意见。
只是迫于上下级关系,不得不讨好。
受伤者拢共几十人,很快就轮到苏源。
处理完伤口,苏源跟王一舟还有王先生等人打声招呼,去家眷专属席位找人。
许是父女连心,尚且隔着一段距离,元宵就一眼捕捉到他,跳着挥手:“爹爹,元宵在这里~”
苏源眸底划过笑痕,还没走上前,元宵已先一步冲上来,一把抱住苏源的右腿。
一低头一仰头,四目相对。
元宵嘴角笑出梨涡,软白的脸颊蹭了蹭:“爹爹,你好棒!”
苏源抬指把她的脸退远些,温声道:“衣服上浸了海水,弄到脸上会不舒服。”
元宵不以为意,再度蹭上来:“爹爹超棒的!”
苏源心口一软,也顾不上脏不脏的,一把抱起元宵,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
抬臂颠了两下,惹得元宵惊呼着搂住老父亲的脖子,咯咯笑起来。
苏源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唇畔含笑:“谢谢元宵的夸奖,爹爹往后会再接再厉。”
他不止一次怀疑,元宵是不是从糖罐子里长出来的,不然为何这样可爱。
一字一句都甜滋滋的,叫人心生欢喜。
这下不仅元宵,宋和璧、苏慧兰以及在场别家的家眷也都笑出了声。
“苏大人可真疼女儿呢。”
“我夫君跟我说苏大人疼女儿我还不信,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回我可得信了。”
“苏大人,这船造好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出海去了呀?”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不远处围观的百姓也都暗戳戳竖起耳朵。
方才他们目睹全程,零星听到苏源他们的对话,知道远靖一号的试行非常成功。
这里的百姓大多以捕鱼为生,自然对陛下和大臣们的两年之约有所耳闻。
海船提前一年造成,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重开海关?
这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在同一片海域捕捞,导致鱼虾入不敷出,近年来数量更是锐减。
他们迫不及待想要陛下解除封海令,再这么下去,他们都得喝西北风。
苏源没把话说死,只透露出一点:“本官尚不知陛下打算,不过既然船已造好,距离出海也不远了。”
“太好了!”
百姓齐声欢呼,反倒是造船处官员及匠人的家眷们,因苏源在跟前,还知道收敛几分,只用满脸的笑表达最真切的欢愉。
正值午时,烈日当头。
苏源抬袖为元宵遮住阳光,看向妻子和母亲:“走吧,咱们回去。”
三位女性上了马车,苏源骑着马,与马车并列而行。
马车里,苏慧兰此时仍意犹未尽,抓着宋和璧的手,叠声念叨着:“真好,真好啊,所有人都好好的回来了。”
不仅她,宋和璧眼前也依旧浮现着苏源着一身红色官服,自甲板落拓而下的画面,久久不散。
宋和璧反握住婆母的手,笑盈盈道:“娘您现在放心了吧,阿源可厉害呢,连元宵都一直夸呢。”
“是啊,源哥儿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苏慧兰看向元宵,“刚才这父女俩一应一答,真真好玩极了。”
元宵小脸红扑扑,扒拉着车窗往外看,黑乌乌的眼瞳满是孺慕,像是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婆媳二人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苏源的身上。
苏慧兰乐不可支,拍了拍宋和璧的手背:“阿和你可真给咱家添了个讨喜宝呢。”
宋和璧抿嘴笑,目光越过元宵的发顶,与苏源两相对望。
眸光流转间,尽是温情。
......
仅一个中午的时间,远靖一号试行成功的消息便席卷了整个杭州府。
不论男女老少,都知道从京城来的那群官老爷真把海船造出来了。
有两年之约在前,废除封海令还会远吗?
百姓们奔走相告,更有甚者,让家中下人在门头挂起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好一顿炸。
“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大官,这才几个月,就把船造好了。”
“陛下圣明,尽早除了那该死的封海令,咱们也能多赚点银子。”
“话说咱们这儿有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起码有几十年,反正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每次出海都只能打点小鱼小虾米回来。”
“谁不是呢,要是造船处的官老爷能来咱们这做官就好了,有他们在,还愁咱们杭州府富庶不了?”
百姓三三两两聚在街头,热议着海边发生之事。
曲知府在海边受了一肚子气,回去后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若不是府衙还有公文亟待处理,他都不想出门。
就在百姓高谈阔论之际,曲知府恰好乘马车路过。
听到最后那句话,他气得浑身发抖,两只手抖得跟筛子似的,手捧的茶杯更是洒了他一身。
“贱民!一群贱民!”曲知府低吼着怒骂道。
让造船处的人来杭州府做官,可不正是在明晃晃表达对他的不满?!
如若不然,这群贱民难不成以为两个正三品大员能在他手底下做事?
思及此,曲知府恨恨道:“造船处就没一个好东西!”
可惜不论他如何无能狂怒,身处话题中心的苏源也无从知晓。
回到苏家,卢氏早已应苏源的吩咐烧好了热水,洗去一身海腥味,又是玉树临风苏大人。
陪元宵玩了会儿九连环和华容道,苏源把孩子交给宋和璧,又去了趟造船处。
造船处的所有人下午集体放假,除苏源和王一舟。
倒不是造船处还有什么差事,眼下远靖一号试行成功,算是靖朝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艘海船,这个好消息自然要上报京中。
苏源和王一舟作为造船处负责人,需联名拟写报喜折子。
他俩都是实干派,亦不擅长阿谀奉承、夸大其词,如实写下试行的整个过程,再盖上象征着两人侍郎身份的印章,一份折子便完成了。
王一舟收回印章,看着折子感慨万千:“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顺利。”
苏源把玩着印章,轻笑道:“是呢,事情的发展顺利得让人出乎意料。”
“这一切都是因为承珩。”王一舟突然来了句。
苏源神色微变,紧忙摆手:“非也,造船处有今日,离不开大家夜以继日的努力。”
王一舟苦笑着:“可要是没有你连夜绘制的图纸,我们可能还要走很多弯路。”
见苏源还要再说,王一舟拍着他肩膀打住话头:“远航一号的建成,承珩你的功劳最大,其次才能再数算其他人的。”
“没错!”
熟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两人循声望去,皆面露诧异:“先生怎的来了?”
王先生负手立于门前,眼角、眉心的每一条皱纹都透着欢悦。
“觉得这一切有点不真实,忍不住想要再看看。”他一边说,一边踱步进门,“承珩不必妄自菲薄,远航一号的每一处构造,都是由你亲手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
王一舟附和:“若没有你,咱们也想不出来三角帆,更遑论建成远航一号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直把苏源夸得不好意思,耳后涌起一股热度。
不知该说什么,索性转移话题:“咱们赶紧把折子递出去吧,陛下也能早日得知这个好消息。”
他二人都看出苏源的赧然,相视一笑:“好。”
......
折子经由专人一路快马加鞭,于一月后入京,呈到御案前。
彼时弘明帝正在应付叛逆期提前到来的十二皇子。
“你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七岁,骑射也不过学了个皮毛,你叫朕如何放心让你去杭州府?”
十二皇子哼哼两声:“可是我想看看远靖舟到底是什么模样。”
老父亲无情揭穿他的借口:“朕才不信,你就是不想读书练武,以此为借口罢了!”
十二皇子攥住弘明帝的龙爪:“可是我该学的都学会啦,都赶上十哥的进度了。”
弘明帝纹丝不动:“你年纪尚小,不宜长途跋涉。”
十二皇子张嘴就来:“可是元宵妹妹才两岁不到,就跟着苏兄兄去杭州府了,我为甚不行?”
弘明帝执笔的手一顿,眯着眼看向他:“你......”
“陛下,杭州府的折子。”
福公公及时出现,成功免去十二皇子的一顿竹笋炒肉丝。
弘明帝也顾不上叛逆的臭小子,啪地放下毛笔:“快来给朕瞧瞧,承珩又给朕写了什么。”
福公公双手呈上,退到一边。
十二皇子一听说是苏兄兄来信,也顾不上撒娇缠人,扒拉着弘明帝的胳膊,想要看信。
艰难踮起脚,却发现是一份折子。
这玩意儿可不是谁都能看的,十二皇子忙落下脚,左顾右盼作忙碌状。
不多时,弘明帝一拍御案,朗声大笑:“好好好!妙妙妙!”
十二皇子歪着脑袋,眨巴着眼:“喵喵喵?”
弘明帝嘴角一抽,喜悦散去大半。
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小时候再怎么讨喜,长大了也一样讨人嫌。
弘明帝暗自腹诽,故作凶恶地捏了把十二皇子的脸,捏得他嗷嗷叫,这才心满意足。
“承珩和王爱卿说,一月前远靖一号试行成功,安然度过危险区也就罢了,更是无一人身亡,只数十人受了点轻伤。”
饶是知道苏大人是有本事在身上的,福公公也还是大吃一惊。
惊讶过后,忙不迭说着讨巧话:“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了远靖一号,出海指日可待!”
弘明帝笑得胡子都翘起来,狂挼十二皇子的脑袋瓜:“你苏兄兄可真是朕的好臣子,替朕分忧,为朕解惑......”
话未说完,十二皇子哇偶一声:“所以儿臣可以去杭州府,向苏兄兄学习吗?”
弘明帝嘴角顿时下沉:“不准!”
事已至此,十二皇子也看出弘明帝的态度,有些气馁,很快软了态度:“那好吧,十二就不去了,我去找太子哥哥了。”
“去吧去吧,你前头不是说有几篇文章不懂,直接找太子就行。”
好容易打发了十二皇子,弘明帝只觉得耳朵都清净了。
把话题拉回远靖一号上,看了眼福公公问:“小福子,你说朕该如何赏他?”
福公公笑眯眯地答:“雷霆雨露均是恩,不论陛下如何赏赐,苏大人他们一定都很欢喜。”
弘明帝没好气地指了指他:“你啊,越老越油嘴滑舌了。”
忽而话锋一转:“多亏有苏爱卿,否则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靖朝崇尚佛教,僧人颇受百姓敬爱,朝廷每年更是拨下一大笔银钱,用以寺庙建设以及僧人的月俸。
要不是许家的那个外室子,他都不知道各地的寺庙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有些寺庙的住持见财眼开,只要给足了好处,哪怕是在逃犯人,也允许他剃度出家,为他提供一个栖息躲藏的场所。
更别提多处寺庙与当地府衙勾结,贪墨朝廷发下去的银钱。
若有僧人对月俸提出质疑,多数直接杀人灭口。
种种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苏源离京的这几个月,弘明帝派人大力整顿全国各地的寺庙僧侣,如今已卓有成效。
也因此有数名贪官污吏落网,抄出几十万两白银,为国库又添一笔。
以上种种,弘明帝自发将功劳记在苏爱卿头上。
大笔一挥,为杭州府造船处分处的众人赐下一大笔赏赐。
......
传旨内侍带着赏赐抵达杭州府,距离远靖一号试行已过两月有余。
这期间造船处众人闭门谢客,等待陛下下一步指示。
苏源闲来无事,将杭州府各个书斋逛了个遍。
这天上午,他照常前往离家最近的桃李书斋,发现有人在讨论他。
“这几位可都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苏源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可他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更是六元及第,才识过人,功劳等身,如何不能著书?”
“我也觉得苏源学识尚浅,远不如前面那几位大儒。”
最先说话的那个书生自觉找到志同道合之人,当即大喜:“兄台贵姓,在何处读书,可曾考取功名?”
俊美男子言语温和,施施然拱手:“鄙人苏源,目前不曾读书,已考取功名。”
书生脸色陡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