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黎笑了笑沒說話。
在亞斯克這麽久，連淵雖然每天都平靜地陪著她，說著輕鬆的話，還會逗她笑。
可她很清楚，他心裏的弦，繃得比誰都緊。
耀眼的星辰像個無數個小串燈，掛在天際。
她下巴墊在枕頭上，輕聲問，“你看，像不像在京北城時，過年那晚，我們在家裏掛滿牆壁的小串燈。”
記憶倒退回很久很久以前。
連淵輕聲應，“像。”
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
就在連淵以為，她睡著時，南黎閉著眼，輕聲道。
“遇到你真好。”
連淵崩了數日的心，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他克製住紊亂的呼吸，“是在跟我表白嗎。”
南黎彎著唇角，翻了個身，蹭到他懷裏，“就是覺得……”
“特別愛你。”
她說完這句話，又很快睡著了。
連淵保持著被她抱住的姿勢，久久不動。
未來的路無法預知。
他祈禱一切順利，可結果，隻能由時間來揭曉。
在她進入睡夢時，他輕吻她的發頂，低聲回應，“我也很愛你，黎黎。”
第二日頭天亮，兩人進空間洗漱後，開始吃早飯。
早飯像過去一樣，沒什麽變化，燕麥粥和水煎包，配上兩碟鹹菜。
徒牢也占據了一個位子，吃的食不知味。
飯後，南黎將空間裏所有的物資，都轉移到了連淵的儲存器內。
包括空間裏的小木樓。
“可惜這條小河不能一起拿走。”她站在光禿禿的空間裏感歎。
回想末世開始的時候，她興高采烈的往這裏填充物資，如今這裏，卻什麽都沒有了。
伸手摸了摸腹部的紋路，凸起的太陽圖騰，有些熱。
眼下，連淵和徒牢都出去了，隻有她和2746在。
2746虛擬的光影站在她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這是係統第一次表露出情感的動作，用很輕的聲音說。
【主人，2746祝您一切順利，等你醒來，我在空間等你。】
南黎點頭，“有緣我們空間見。”
之後，返航器載著兩人一球，離開亞斯克。
南惜晴擁有的獨立星球，位於宇宙邊陲。
原本是荒蕪的貧瘠的星球，愣是讓她用生命力強盛的實驗體，改造成了適宜生存的類地球。
南黎降落後，看到這裏的環境，不得不感歎一句，“怪不得你不回去找我，在這偷著當國王啊。”
“錯，是球王。”南惜晴糾正。
她身邊跟著的，都是流落星際的實驗體。
生命力旺盛不說，實力也都非常強大。
這些大小家夥們，跟看小寶寶似的，看著南黎。
“這就是隊長的第N個女兒嗎？和隊長真像啊。”
“什麽第N個，這是正八經的女兒。”
“就是她要進實驗室嗎？這小身板，能扛得住折騰嗎？”
“這小臉跟透明似的，能看到血管了。”
“聽說隻剩三四天期限了，體能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南惜晴將這些家夥哄到一邊，攔著南黎前往實驗室，“別嚇著我女兒。”
連淵跟在後頭，一起進入實驗室。
“實驗晚上開始，現在需要觀察，做個數據檢測，女婿，你可以進去陪她，等實驗開始再出來。”
連淵一言不發地換衣服，和她一起進入實驗室。
冰白的房間內，四壁空無一物。
南黎依偎在他懷裏，閉著眼睛，呼吸清淺。
想將他的氣息牢牢記住。
兩人在密閉的空間裏，並不能確認時間的流逝。
直到實驗室內傳來南惜晴的聲音，連淵抬起頭看向她。
“時間到了。”
連淵渾身緊繃著，落在南黎肩頭的手，慢慢收緊。
“要反悔嗎？”南惜晴問。
連淵這一生，都沒有如此糾結過。
他一個勁地告訴自己，沒關係，一定能成功的，她會是那百分之八裏的幸運兒。
可同時也在怕。
怕萬一……
萬一呢。
南黎輕輕推了推他，“出去吧。”
她平靜得如同事不關己。
連淵握住她冰涼的手背，下頜線緊繃著滑動，“我……”
“我就在外頭，等你出來。”
“過程不好看，你去睡一覺，或者做些我愛吃的東西，等我出來。”
連淵眼神凝在她身上，不肯挪開半分。
但是時間，從來不會考慮一個人的心情。
它默默地往前走，將你想要的，不想要的結局帶到麵前。
“好。”他聲音沙啞著回應。
隨後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做好飯，等你出來。”
他鬆開她的手，起身往外走。
南黎盯著他的背影，刻於眼底的畫麵，慢慢模糊。
隻是很快，那道熟悉的身影重新回到身前。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沉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會一直等著…”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南黎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
南惜晴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輕抱了她一下，“祝你好運，我的孩子。”
南黎站起身，拉住了準備離開的南惜晴，“媽，我想跟你說個事。”
南惜晴挑了挑眉。
她關閉了實驗室的監控設備，聽完南黎的話，揚聲問，“倒是可以，但你確定？”
“確定。”
南惜晴抿了抿唇，“我真是責任重大，不過既然你想，滿足你。”
得到肯定答複，南黎走進了旁邊的實驗艙內。
她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麵。
連淵出實驗室的時候，連家的一部分人也到了。
侍錦裳身後跟著一眾醫療團隊。
她穿著和南惜晴同類型的衣服，站在走廊。
“連淵，你去休息一會。”侍錦裳用命令性的口吻道。
連淵去仿佛沒聽到，視線透過單向玻璃，看向內部躺在實驗台上的女孩。
她黑色的雙眼盯著頭頂熾白的燈光，平攤在身側的**手臂，比牆壁還要白上幾個度。
青色血管貼合著手臂的線條，眼色愈發深重。
某一刻，南黎沒有焦距的眼睛，看向玻璃外的人。
她的透視能力已經衰退到無法穿透單層玻璃的程度。
可她就是覺得，連淵站在玻璃頭後，看著她。
對著那個方向，她勾了勾唇角，隨後閉上雙眼。
實驗艙全閉合的那一瞬間，四周變為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在心裏默默祈禱。
希望有機會，能重新睜開雙眼，見到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