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實驗於一個小時後開始，眾人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南惜晴推遲到了兩個小時後。
連淵果真離開了實驗室，沒在門口時守著。
實驗室是全密閉的，他看不到全過程。
與其在外麵守著，不如去廚房裏做一些南黎愛吃的東西。
等到她醒來，第一時間就能吃到。
可是站在廚房裏，拿出很多食材，卻不知道要做什麽。
她愛吃什麽？
他站在那裏仔細回憶。
每當要想到她喜歡的食物時，腦海裏便被模擬出的實驗過程畫麵覆蓋。
心跳加速的同時，冷汗從額上淌下來。
侍錦裳走到室內時，看到他高挺的身姿，蜷縮著蹲在地上。
“連淵？”
男人沒有給他回答，隻是靜靜地蹲在廚房裏。
侍錦裳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別擔心。”
“她會沒事的，對嗎。”
侍錦裳聽到沙啞痛苦的聲音傳來。
她的兒子，無論受到什麽樣的挫折，都麵不改色的麵對。
可這次不同，他像用粘合劑貼起來的紙老虎。
輕輕一捅，就分崩離析。
“媽，她一定會沒事的，對嗎？”
他抬起頭，灰色瞳仁，被血絲圍攏。
仿佛從別人口中得到個確定的說法，就一定能得償所願。
侍錦裳點點頭，“她會沒事的，你要相信。”
看了眼廚台上的食物，輕聲道，“做飯吧，她愛吃辣的，那就做一個麻辣香鍋，上一次我在果園吃飯，發現她很喜歡。”
“好……”
他立刻站起身，去清洗各種青菜。
隻是切菜時，手在抖。
廚房裏傳來滋啦啦的油爆聲，很快他做好一份。
嚐了一口，太鹹了。
放在一邊重頭再做。
可是第二次又太辣了。
又機械性地重複剛剛的動作。
天色漸漸明亮。
直到早上九點。
連淵終於從廚房裏走出來。
實驗結束了，他應該自己去問問結果。
可他在裏頭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南惜晴那頭，肯定會給出結果的。
但通訊器上沒有消息。
他受不住思想的煎熬，最終決定自己去問結果。
出了房門，穿越長長的通道，去實驗室所在地。
在連廊中間，遇到了實驗結束的南惜晴，她身邊跟著一臉凝重的侍錦裳。
兩人也看到了連淵，彼此同時停下腳步。
腳下這片星球，處於秋季時節。
微涼的風穿過連廊，吹在一行人的身上。
空氣裏，若有若無地飄動著果香。
連淵動了動唇，幹澀的聲音問，“媽，結果怎麽樣？”
南惜晴揉了揉疲憊的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連淵心髒仿佛提到了嗓子眼，“我聽好消息！”
“好消息是，生命得以延續。”
連淵眼底浮現陣陣動**的光芒，憋在胸腔裏的那股氣，釋放出一小口。
“那……壞消息呢。”
南惜晴喘了口氣，“陷入腦死亡狀態，很難再醒過來，會一直處於沉睡狀態。”
“綜合來說，這次實驗，成功了一半。”
南惜晴將結果完完整整地擺在他麵前。
連淵僵直的脊背寸寸坍塌。
那股撐著身體的力道，抽離身體。
他往後踉蹌一步，手臂撞在連廊的柱子上。
再也醒不過來。
一直陷入沉睡狀態。
風還在吹。
空氣裏的瓜果香氣，他終於辨認出來了。
是甜梨的味道。
“媽，能帶我去看……看看她嗎。”
男人抬起猩紅的眸，語氣裏帶著懇求。
南惜晴點點頭，“跟我來。”
三人折返回實驗室。
一路上見到不少實驗體。
這次失敗，似乎對於眾人來說，不是什麽稀奇事。
畢竟成功了，才罕見。
大家用一種可憐的目光，注視著那道高大身影。
連淵極少注意旁人對他的看法，可眼下，那些目光，像一把刀子，插在脊背上。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訴他。
南黎醒不過來了。
進入恒溫室。
巨大的玻璃艙內，南黎身體**，麵上扣著一張氧氣罩，漂浮在營養液中。
冰藍色的**內，她的身體隨著**的波動，慢慢浮動。
細密的發絲漂浮在耳側，劃出弧度。
好像她忽然跳在他麵前時，靈動的模樣。
可她閉著眼，身體無知無覺地泡在**中。
連淵站在玻璃罐前，掌心貼在冰冷的表麵。
呼吸被一點點剝奪，直到胸腔裏最後一絲氧氣擠壓出去，他眼角的淚轟然劃過。
“南黎……”
他喚她的名字。
可再也換不回她回頭，眨著眼睛回他一句，“怎麽了？”
“連淵，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侍錦裳看著相似的場景，無奈勸說。
當初連淵身受重傷，也是這樣，泡在營養液中，維持著機能。
但什麽時候能醒過來，誰都不知道。
“我能單獨在這裏，陪她一會嗎。”他仰著頭，執拗地看著罐體內的人。
仿佛某個瞬間，裏頭的人會睜開眼，跟他打招呼，甚至笑著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
侍錦裳和南惜晴離開恒溫室。
恒溫室和臥室大小差不多，隻是更高一些。
從罐體底部延伸出的各種線路，連接著側邊的精密儀器。
他隔著玻璃，輕觸她隨著波動晃到玻璃邊緣的手指，“黎黎不怕，當時我也是在這裏睡覺，睡了很久很久才醒過來。”
“你別怕，我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一直等你醒來。”
“睡多久，我都等。”
“隻是這裏太涼了，你別太貪睡，好不好？”
外麵的走廊上。
侍錦裳透過透明玻璃，看著恒溫室的場景。
連煜出現在侍錦裳身邊。
“媽，要現在動手嗎？”連煜問。
實驗失敗，南黎陷入沉睡，不會再醒過來。
按照之前商定的結果，他會把連淵帶走，剝奪他的記憶，從此，他和南黎再無瓜葛。
在異血者實驗體是連家兒媳婦這個消息流傳出去之前，徹底掐死在搖籃裏。
侍錦裳看著兒子痛苦的側臉，看著他佝僂的脊背，看著他寸寸萎靡的精神，竟生出一絲不舍。
她和南黎商量好的，如果實驗失敗，那就將連淵帶走。
可……
南惜晴換了衣服出來後，將一份報告遞給侍錦裳，語氣淡漠，“決定前，先看看這個。”
侍錦裳看到上麵的報告，眼瞳撐大。
“這是南黎的決定，當然，她說要先取得你們家的同意，我才能執行。”
侍錦裳捏緊了報告單，看向室內的女孩，以及執拗地站在玻璃罐前的男人。
她抿了抿唇。
“我同意，連淵自然也是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