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春

第595章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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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阿兔哭得太凶,時春分怕她被褚潤發現端倪,索性以接她回娘家養胎的名義,將她和湯圓兒一起帶回了褚家。

等到對方的情緒穩定下來,她才道:“要不要我去找阿潤談一談?”

餘阿兔大驚,“你想揭穿他?”

時春分微微點頭,“我知道你在怕什麽,可你要相信表姐,我是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餘阿兔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不傷害也傷害了,表姐,他竟如此恨我!”

時春分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步,褚潤這人真是遠比她想象中更加陰毒,用這樣的法子來羞辱自己的妻子,虧他想得出來!

這樣想著,時春分俯身抓住餘阿兔的手,認真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就與他和離,表姐養得起你!”

餘阿兔愣了愣,沉默良久,終是點了點頭,“好,就與他攤牌!”

時春分將餘阿兔接走的第二天,就又寫帖子邀請他上門,褚潤是何等聰明,很快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來的時候也一臉坦然。

時春分看見他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褚休的事是這樣,餘阿兔的事也是這樣,明明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卻擺出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似地,以前她或許會同情這樣的他,可親眼見證了馬夫人的改變後,她逐漸意識到真正的好人是會迷途知返的,而褚潤顯然沒有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

“你答應過我會好好對待阿兔的。”時春分開門見山道。

褚潤一怔,隨即露出一個恍然的神情,“你們果然知道了。”

見他沒露出半點心虛的樣子,時春分氣得發笑,“難道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解釋的嗎?”

褚潤聳了聳肩,“我答應過要給她一個孩子,現在她順利地懷孕了,我也會對那個孩子視如己出,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

“嗬!視如己出?”時春分滿臉譏誚,“那我是不是還得替他們母子倆謝謝你?”

褚潤蹙起了眉頭,“跟她圓房的那個男子是我精心挑選的,對方的容貌秉性不比我差,家世是弱了一些,但既然她是我的妻子,自然也無需擔心錢的問題。”

“啪!”時春分忍無可忍,一個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你把阿兔當成了什麽?”

褚潤被她打得側了側身子,白皙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五個指印,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我說過,我並不愛她。”

“那難道你愛香鸞?”時春分反問道:“為什麽香鸞可以,阿兔不可以?”

“因為我討厭被人要挾。”褚潤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時春分後退了兩步,一臉失望地看著他,“你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句討厭要挾,你就輕易安排一個女子的人生,你有沒有問過阿兔她願不願意?”

“那她當初耍心眼嫁給我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褚潤反問道:“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正如我現在站在這裏被你打一樣,我也是自找的。”

他說得那麽理所當然、理直氣壯,以至於時春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回他什麽。

就在二人僵持著的時候,寂靜的院子裏突然傳來一聲笑聲,那笑聲由淺至深,到最後竟不能自已。

時春分隻愣了一會兒,很快便反應過來,“阿兔?”

餘阿兔從暗處走出,一步步地來到褚潤麵前,臉部因為笑容而變得猙獰,“原來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自找的!”

她的聲音尖銳淒厲,聽得時春分垂下了眸子。

褚潤卻沒有回避她的目光,而是冷靜地與她對視,“這一生,你沒得到幸福,我也沒……很公平,不是嗎?”

“哈哈哈哈哈……”餘阿兔笑得越發響亮,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掉了下來,“是我強求了,是我強求了……”

二人終究不歡而散,餘阿兔最後沒跟褚潤回府,她也沒臉回去。

時春分幫她寫了封和離書,讓她與褚潤和離。

餘阿兔看了兩眼,很快撕得粉碎,“他不是說要將這孩子視如己出嗎?好,我就偏偏要繼續霸著這褚家四少奶奶的位置,我倒要看看……他這輩子是不是真的不要其他嫡子了!”

時春分詫異地看著她,半晌後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呢?”

跟褚潤賭這一口氣,最後賠上的還不是自己的人生,她雖然懷上了別人的孩子,但人生還有大半程路要走,實在沒必要繼續跟褚潤僵持下去。

“那你覺得我當如何?帶著孩子回娘家嗎?”餘阿兔好笑道:“你和娘家的確養得起我,可這孩子很快就會背上沒有爹的非議,我希望他能堂堂正正地長大,不必被任何人指指點點。”

“這……”時春分一心隻為餘阿兔著想,倒是從未想過她肚子裏的孩子的心情。

是啊,一個沒有爹的孩子就算不愁衣食,也難免會遇到比其他孩子更多地麻煩。

如果不想孩子受到傷害,委曲求全是最好的辦法。

“那你想搬回他的府邸嗎?”時春分追問道。

餘阿兔再次搖頭,“我暫時不想看見他們,表姐,我能不能先住在這裏?”

“當然可以。”時春分笑了起來,“這裏本來就是你家。”

笑過之後,二人相擁而泣,想不到兜兜轉轉,她們又回到了原點。

……

十月懷胎不算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餘阿兔很快誕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兒。

在她生產的那天,褚潤總算再次來到褚家,時春分抱著孩子給他,讓他給孩子取一個名字。

褚潤有些冷漠地看著懷中的男孩兒,淡淡道:“就叫褚思年吧。”

時春分微微一怔,想不到對方連孩子都跟湯圓兒取了一樣的字,思卿思年,這份情意太重,大到她不敢答應。

褚潤抬起眸子望向她,見她沒有回應,好笑地扯了扯唇,“看來你很怕我會賴上你。”

時春分回過神來,漠然道:“你真的要讓他做你的嫡長子,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總比長大後曝光要好。”

褚潤聳了聳肩,“無所謂。”

他自己也是庶子出身,自然明白嫡庶的區別,可他偏偏要打破這種區別,誰說庶子一定不會被父親重視,他就要做那個隻看重庶子的父親。

時春分自然不知道他已經想得那麽長遠了,隻不過心裏仍然頭疼,“這回你不會再騙我了吧?”

若是等到孩子長大,他才突然戳破對方的身份,這種打擊遠比在單親家庭中長大更加可怕,時春分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信他了。

褚潤淡淡一笑,“放心,我還沒有那麽齷齪。”

由始至終,他想懲罰的人隻有餘阿兔而已,他不會冷血到去對一個孩子下手,當然……也不會給他過分的寵愛就是。

見他和餘阿兔都下定了決心,時春分無奈極了,“那你今天便接他們母子倆回去吧!孩子都已經生了,他們再住在我這兒會被人說閑話的。”不僅僅是三房會說閑話,二房那邊的下人們也會在背地裏亂嚼舌根,她希望餘阿兔母子倆能體麵一些地回去。

褚潤很快答應,“好。”

將餘阿兔母子倆送上馬車,時春分站在馬車外麵叮囑道:“回頭若是受了什麽委屈,隨時可以回褚家來找表姐,這裏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母子倆敞開。”

餘阿兔笑了起來,她知道時春分這話不僅是說給她聽的,也是特地對褚潤強調的,即便對方看起來沒什麽反應。

“放心吧,表姐。”餘阿兔抱著孩子,笑著道:“十月懷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這樣最好了。”時春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這才把手縮了回來,對車夫道:“可以走了。”

馬車的車輪緩緩駛動,時春分靜靜地站在原地凝視著他們走遠,心裏莫名地有了一些悵然若失的滋味,她身邊的人都一個個地離去了,一切仿佛塵埃落定,可又沒外表所見的那麽安穩,因為真正的大事還沒有來到。

時春分歎了口氣,轉身走回府邸。

沒走幾步,狼毫就匆匆趕來,稟報道:“奶奶,新任的柳州太守到了,並派人給您送了帖子。”

“哦?”時春分有些意外。

自馬不為死後,朝廷就一直沒再派人過來接管柳州,她還以為天子已經把這塊地方給忘了呢!

她接過帖子,飛快地掃了幾眼,疑惑道:“怎麽會這麽突然,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你可聽說了對方的來曆?”

狼毫搖了搖頭,坦誠道:“小的也沒收到消息,已經派人去查了。”

“那好吧。”時春分歎了口氣,很快將帖子收了起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下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跟馬不為不同,這次的太守並未將見麵地點約在太守府,而是約在了柳州的一間酒樓,這間酒樓在柳州還算出名,所以時春分沒有太大的防備,隻帶了離燕和綠桃進去,讓狼毫等人在酒樓外等候。

三人邁上樓梯前往帖子上約好的四樓,在去的路上店小二說有一群貴人把整層四樓包下了,專門就是為了接待她們,這讓時春分多長了個心眼,“一群?”

“是啊!”店小二樂嗬嗬道:“除了薛大人以外,還有一對母子說是來見故人的,其中一個腿腳不便,還是我們將他背上去的呢!”

“母子,姓薛,還腿腳不便?”時春分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很快警惕了起來。

“快去通知狼毫。”時春分對綠桃道:“讓他立刻召集人手,將整座酒樓包圍,萬一我跟離燕也什麽三長兩短,他們誰也別想出去!”

“是!”綠桃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即轉身去辦了。

她一走,店小二愣了一下,很快閉緊了嘴巴。

時春分和離燕抵達四樓,一切如她們所料,這次邀請她們過來的果然是老熟人。

“大堂嫂,好久不見。”看見她們露麵,褚全推著輪椅迅速來到了她們麵前。

時春分睨了他和薛錦繡一樣,漠然道:“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不等他們回答,一個蓄著胡子的男子大步向前,笑眯眯道:“本官來柳州上任,恰好吾妹錦繡先前與你們褚家頗有淵源,便將他們一起帶上了。”

“吾妹錦繡?”時春分眯起了雙眼,“原來是薛家的人,久仰久仰。”

對方同樣向她拱了拱手,“下官薛錦林見過巡撫夫人。”

“薛大人客氣了。”時春分回了一禮,這才帶著離燕走向飯桌,“既然是來吃飯的,薛大人應該不介意我們坐下再說吧?”

見她不僅沒有害怕,還如此坦然地進入,薛錦林挑了挑眉,笑著道:“當然。”

一行人同時坐下,時春分掃了飯桌上的人一眼,從她上來起,褚全就一直陰測測地看著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薛錦繡倒是比之前沉穩了很多,由始至終一句話沒說,可目光看起來同樣不善,除了他們母子倆以外,桌上便剩下新任柳州太守薛錦林與他的夫人,說是一大群人,其實也不過就四個。

時春分垂下眼眸,心裏疑惑極了,到底是那店小二誇張了,還是這四樓真的有一大群人,隻是躲在暗處沒有露麵。

見她垂眸不語,薛錦林笑著道:“吾妹錦繡回到娘家後,一直念叨著大少奶奶的風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話多少帶了幾分嘲諷,時春分卻麵不改色地笑笑,“薛大人謬讚了。”

大概沒想到她還能若無其事地感謝,薛錦林噎了一下,很快話鋒一轉,“隻不過,當初也不知道我妹妹和外甥做錯了什麽,你們褚家要將他們孤兒寡母趕出褚家?”說到這裏,他的聲音驟然拔高,厲聲道:“尤其我外甥還在你們褚家折了雙腿,你們就這樣將一個殘疾人趕出褚家不管不顧,到底於心何忍?莫非是因為你們看不起薛家,才如此對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