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理查的母親帶他來,【通常媽媽隻陪他走一小段路。因為他太害怕其他小孩,而不敢自己過來。他講完這件事之後,沉默了好一陣子。
K太太提及昨天的詮釋(注記Ⅰ):知更鳥代表他的性器官,他想要把性器官放到K太太的性器官裏麵。但是,他對這個欲望感到非常恐懼,主要是因為害怕被流浪漢父親攻擊。他覺得與K太太獨處非常危險,所以他對於路上那些有敵意的小孩的恐懼加深了。理查要母親陪他過來遊戲室,也是要確保他與K太太之間沒事。由於這次晤談之後就要回家過周末,他覺得自己對母親的欲望可能會招致父親的攻擊,他亟需一個好母親來保護他,讓他不要被有敵意的小孩與父親攻擊,可是母親(現在是以K太太為表征)激起了他的欲望,所以她也具有危險性。
理查一直望著地圖。他提到“孤獨的羅馬尼亞”,然後滔滔不絕地談論其他國家發生的動亂。
K太太詮釋說,理查擔心要是他滿足了獨占媽媽的欲望,就會擾亂他的家庭,這也導致他對爸爸與保羅產生恐懼感,而表現的方式就是對路上其他小孩的恐懼逐漸加深。還有,如果媽媽最愛的是他,讓他取代了爸爸,爸爸就會寂寞、不開心。
理查一臉痛苦、憂愁的樣子,說他不想聽到這麽不愉快的事。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問起約翰的事:他還沒有完全好對不對?他什麽時候會好起來?
K太太詮釋說,理查對她還有分析本身都有疑慮。提起這些惱人又令人害怕的想法,對他真的會有幫助嗎?他也擔心,如果他有性欲的話,那他一定很壞,壞到沒有辦法治好。這也激起他對媽媽的懷疑,他覺得是媽媽激起這些欲望(注記Ⅱ)。如果媽媽不可靠,她就不會幫他一起對抗爸爸,或是幫他控製自己,所以他根本不應該攻擊或是取代爸爸。
接著,理查細細描述昨天發生的“慘劇”:他玩沙的時候把小鏟子弄丟了,怎麽找也找不到。
K太太的詮釋是,理查對K太太及母親的欲望,導致他害怕失去自己的陰莖(小鏟子)。K太太也提到他母親說他的性器官動過手術,而且手術讓他非常恐懼(注記Ⅲ)。
理查對於K太太和母親之間的對話非常感興趣。他顯然很清楚母親與K太太安排治療的時候一定有談到他,不過之前他都沒有提到這件事。現在他問K太太,母親還告訴她哪些事。
K太太簡短地回答說:媽媽說他常常擔心一些事、害怕別的小孩,還有一些其他的困難,也說了一些他小時候的事,包括動過的手術。
理查聽了這些敘述之後很高興,不過顯然他心中還是有一些疑慮。接下來,他馬上開始詳細地描述以前動過的手術。他依稀記得大約三歲那年割包皮的情況,他不覺得痛,但是乙醚讓他受不了。手術前,他被告知說會拿到一瓶像香水的東西聞,他們保證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這與母親的敘述吻合)。當天,他自己帶了一瓶香水,而且希望他們能用他這瓶,他一聽到醫生說不準,就想拿香水砸他。就算是現在,他還是想揍那位醫生一頓,從那次之後他就非常痛恨他。他很討厭乙醚的味道,到現在還會怕。這時他想起聞乙醚的那一刻,突然說:“好像有幾千幾百個人在旁邊一樣。”不過那時他覺得他的保姆會在旁邊保護他。【那時理查開始意識到閹割恐懼:根據他母親的說法,手術後隔天,他指著自己的性器官說它“全不見了”,手術對他的閹割恐懼一定有影響。不過,接下來的分析證實,他對母親的**以及父親的陰莖所產生的早期摧毀衝動,是他害怕被報複的根本原因,特別是害怕被父親閹割。而手術無疑加深了他的焦慮。
K太太詮釋理查強烈的被害感:他說自己好像被幾千幾百個敵人包圍,而他無力對抗。隻有一個人會保護他──他的保姆,這保姆代表的是好媽媽。可是,在他心裏還有一個壞媽媽,這個媽媽曾經對他說謊,所以他覺得媽媽也加入了敵人的陣營。那位他想揍的壞醫生代表壞爸爸,壞爸爸削弱他的能力,並且切斷他的陰莖。
理查同意這個詮釋,隨後開始敘述五歲那年切除扁桃腺的事。同樣又得聞可怕的乙醚。他說那次手術之後他病了好一陣子。接著,他提到第三次動手術,是在他七歲半的時候:他拔了好多顆牙,一樣要聞乙醚。(理查戲劇化地描述整個過程,顯然樂在其中。能夠抱怨、表達自己的感覺與焦慮,而且知道K太太是感同身受一般認真在聆聽,的確大大減輕了他的痛苦。)
理查又開始探索房間,並且把注意力放在明信片中那隻“可愛的”知更鳥上,他問K太太喜不喜歡這隻知更鳥,然後他又找到另外一張也有知更鳥的明信片,不過說它沒那麽好看。
K太太指出,理查比較喜歡的那隻知更鳥頭是抬起來的,代表他的陰莖沒有受傷;另外一隻知更鳥頭是垂下的,代表受傷的陰莖。理查想讓K太太看他的陰莖,並且希望她會喜歡,而K太太代表的是那位愛他、保護他的好保姆。這樣他就會相信自己的陰莖沒有受傷。
理查提到那兩隻他很喜愛的金絲雀。他告訴K太太說,它們對話的時候常常一副凶巴巴的樣子,他覺得它們一定是在吵架……他發現一張有兩隻狗的畫,而且注意到這兩隻狗雖然同種,但是還是有一些地方不一樣。接下來,他又指之前很喜歡的(第四次晤談)那張有三隻狗的畫,一樣對中間的小狗表示喜愛。
K太太詮釋說,理查想知道父母之間的差異,以及他們的性器官有何不同。中間的小狗代表的是理查。他會想要把一起在**的父母分開,一方麵是因為嫉妒,另一方麵是害怕他們會聯合起來對付他。不論是動手術,或是聽到K太太和媽媽在談論他的時候,他可能都有這樣的感覺。他似乎非常害怕父母吵架,想知道他們到底為了什麽事吵架;他可能覺得自己是造成父母吵架的原因。
(這次晤談如何結束也沒有記錄下來。)
第六次晤談注記:
Ⅰ.分析師原則上會根據當次晤談的素材進行詮釋,但是如果患者的焦慮太過強烈,使他完全無法表達的時候,就必須回到前一次(或前幾次晤談)的素材來做詮釋。這次晤談的情況是,理查堅持要母親陪他到遊戲室來,再加上他反常地出現長時間的沉默,都顯示當時他處於焦慮之中。
Ⅱ.分析工作中經常會碰到兒童指責母親引起他的性欲,指責她不隻激起他的性欲,甚至主動**他。針對母親的指責,是源自於嬰兒時期的經驗,母親在照料嬰兒身體時免不了會碰觸嬰兒的性器官,因而刺激了它。在某些情況下,母親對孩子可能會產生無意或甚至是有意的引誘。無論如何,我認為考慮並且分析兒童將自己的性欲投射到母親身上以及渴望引誘她,這是十分重要的。
Ⅲ.這裏牽涉到兒童精神分析中相當重要的一個技巧。我在此提及理查母親曾經告訴我的一項重要信息。我確信理查早就知道我跟媽媽談論過他,事實上,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媽媽跟我談過哪些事,對我們的對話內容有所懷疑,隻是不敢開口問。我提到這件事的時候,顯然讓他鬆了一口氣,不過他的懷疑還是沒有完全消除。(理查是個多疑的小孩,本來就很難消除他的疑慮,換作任何人可能也會有同樣的情況。)我們很容易忽略的一點是,由父母安排治療的兒童,會知道父母已經告訴分析師某些信息,分析師最好選擇適當的時機提及這件事。昨天理查的閹割焦慮已經顯現出來,在這次的晤談中變得更為強烈;所以,手術還有對母親的疑慮所引起的閹割恐懼確實已構成分析素材,在此時提起此事實屬必要。
分析師有時候會在分析中提及父母所提供的信息,譬如生病或其他重要事件但是這並非常態作法;分析師應該盡可能地從兒童身上找尋素材。不過,如果事先與母親聯係,得知兒童的轉變或是任何相關信息,可能會有助於分析師進行更透徹的詮釋。然而,分析師如果太常提及他與父母之間的對話,可能會引起兒童的被害感。